*2015年的207+404祭(←
CP傾向:一部JD(原作狀態下的交往前提,大學時期),但微妙的並非重點。
注意:
含自創角*1,自創角有替身能力。JD與自創角篇幅各佔約一半,自創角那邊主要是自創角→JD這種偷窺(?)的設定。
雙路線走向。時間點分別為一部時(JD主),和三部之前(自創角主)。
其中充滿很多因為作者腦子ry所以無法解決的細小BUG。
角色大量OOC/句子可能不太順暢/越後面寫得越草
沒問題請往下:)
CP傾向:一部JD(原作狀態下的交往前提,大學時期),但微妙的並非重點。
注意:
含自創角*1,自創角有替身能力。JD與自創角篇幅各佔約一半,自創角那邊主要是自創角→JD這種偷窺(?)的設定。
雙路線走向。時間點分別為一部時(JD主),和三部之前(自創角主)。
其中充滿很多因為作者腦子ry所以無法解決的細小BUG。
角色大量OOC/句子可能不太順暢/越後面寫得越草
沒問題請往下:)
The Past.
上篇:20150207.
1987年11月。
當凱爾‧沃克從長椅上站起來時,已持續整整三小時的雨勢依然沒有任何停下的跡象。
如果照著表定計畫走,今天本來是哈德遜大學橄欖球隊的最終決賽日,但過大的雨勢卻迫使評審不得不作出比賽延期的決定。
隨著比賽的取消,先前聚在此的隊友們也三三兩兩離去,直到最後,只剩身為隊長的凱爾因隊務關係還留在球員休息室中。
側耳聽了下模糊穿透阻隔、落在他耳膜上的雨聲,然後凱爾嘆了口氣,伸手撥開垂落至眼前的瀏海,深色頭髮被他塞到耳廓後,完整露出那張年輕的英俊臉孔。隨後,年輕而英俊的球隊隊長眨了眨眼,從置物櫃的最上層拿下一個厚重的歸檔夾,將桌上剛抄寫完畢的新進隊員名單冊塞進其中。
哈德遜大學的橄欖球隊已有百年以上的歷史,稱得上所謂「老字招牌的名校」,每年總會吸引大量新生入隊;即便他們去年狀況不好,在冠軍賽的重要關鍵不慎失利,今年的報名人潮卻依舊十分熱烈。
每支古老球隊都有著自己的特定傳統,哈德遜大學也不例外。但不同於一般球隊的,「每次拿冠軍後都會去某家店慶功」、「隊長的女朋友通常會擔任球隊經理」,或諸如此類同時彰顯了承接傳統與青春年歲的規定,他們的傳承是靜態的記錄,卻顯得更為直接。
妥善保存每個曾加入這支球隊的名字。即便是已經畢業離校的前輩,紀錄著他們名姓的紙張卻仍被妥善收藏在歸檔夾中。除此之外,歷年比賽的獲獎紀錄以及照片等等,也被分別歸類在不同地方予以保存。
隨著逐年累積下來,這樣的資料紀錄也越來越多,有些甚至有近百年的歷史;在凱爾接下隊長前,隊友們也曾就「是否該清除一些已經太過久遠的資料」進行過一場討論(且凱爾相信,在他之前,這種討論肯定也曾發生在許多位隊長與他們的同伴間。),但最後仍決定將它們繼續留下。
『哦,希望哪天我們不會面臨需要搬遷休息室的問題。』在大局抵定後,提出最初意見的那位隊友像是感到面子相當掛不住般,以相當程度的無禮口吻這樣嘲諷道。幸而結至目前為止,凱爾都未聽聞到任何關於橄欖球員的休息室準備搬遷的傳聞。──事實上,據說從興建完成時起,它便始終坐落於這,不說搬遷,甚至連擴建等變遷的紀錄也從來沒有。
一面在腦中隨意想著這類問題,凱爾一面翻了翻手上的紀錄冊。考古系的訓練使他熟諳於將資料歸整、並作成簡單易懂的紀錄,同時也讓他熱衷於閱讀古老的痕跡。
事實上,由於所經時光過於長遠,凱爾手上的這本也並非所有的姓名冊紀錄,僅是近二十年來的第二本歸檔而已,但他卻時常翻看這些實際、或曾經實際的存在,甚至閒暇之餘,也會將上一本紀錄拿出來閱覽。
果然是考古系學生的通病啊。意識到自己的老毛病又有發作的趨勢,凱爾苦笑著搖了下頭,闔起冊子,將它重新塞回置物櫃的頂端;但就在他小心翼翼地將歸檔冊重新塞回架上時,出於某種毫無來由的直覺,他稍微移開了視線,落到櫃子與牆壁的間隙間。或許是因為雨天給予人的陰暗感,即便凱爾開了燈,休息室仍處在一種陰暗的壟罩之下,也因此他分明什麼都沒看見,卻仍本能性地感覺到了些許不對。
好像有個東西掉在那裡。凱爾眨也不眨地直盯著那條細狀的黑暗,如此想到。雖然只是看似過度敏感的直覺,但那種本能性的違和感卻始終籠罩著他。
沒來由感到執著了起來,凱爾直起身,飛快向後瞥了一眼,在確定休息室中確實只有他一個人後,他再停頓一下,隨後以一種幾乎偏向喃喃自語的低音細聲說道。
「……Phantom,你在嗎?」
就如同許多英國青年一樣,凱爾‧沃克相當喜歡懷錶。
這並不是說凱爾蒐藏了許多懷錶(他是個忠情且懷舊的人。從他12歲時得到第一只懷錶起,他便帶著它直到現在。),而是他相當注重它的存在;每晚睡前,凱爾習慣專心坐在他那張柔軟而舒適的椅子上,花費半小時至一小時來保養他的寶貝。
在凱爾看來,無論男女或者年齡,每個人身上都該帶有一塊懷錶。僅管手錶的現世及崛起令會隨身攜帶它的人逐年漸減,但比起便利性,凱爾還是更鍾情於這種“上個世紀所流行的玩意”。不說有多年交情的友人,只要跟他相處超過一星期,便能輕而易舉知道手帕及懷錶是兩項他從不離身的東西;倘若是更細心的人,或許還會注意到他的懷錶掛鍊上拴著一個小巧的吊飾。一個小巧而奇異的古老碎片被嵌於金屬圓狀中。
與他的懷錶一樣,那也是凱爾相當珍視的東西。那是幼時父親自埃及帶回的紀念品,年幼的小凱爾幾乎只看了一眼便徹底喜歡上它,在拿到後便時常愛不釋手地把玩;即便後來在一次意外中被中間那塊吸引他目光的碎片刺傷,並因而引發出乎意料之外的嚴重感冒,凱爾卻仍絲毫沒有減低他對它的喜愛度。
手中被塞入了什麼。堅硬的觸感令凱爾在瞬間回過神來。在抬起手,看向安靜躺在他掌心裡的物品時,凱爾不禁愣了一下,於此同時,代表驚訝的單音也在無意識間自然溢出口中。
凱爾眨眨眼,隨後微微側過了頭,將視線投向站於他身後、呈現半透明狀的人型生物。
「……Phantom?」凱爾試探性地喚道。她(Phantom或許沒有性別,但長年相處下來,凱爾認為它的個性比較偏向女性,也始終以對待女性友人的態度來對待它。)聳了聳肩,默不作聲地輕點下頭,像是在向他説著『沒錯,凱爾,你感覺到的就是這東西。』般。
得到Phantom肯定的答覆,凱爾慎重地嚥口口水,隨後便拿著它回到方才的座位前。即便剛才只看上那麼一眼,但凱爾可以肯定,此時正被他握在掌中的,肯定是一塊不知道是何人所遺失的懷錶。
在凱爾的記憶裡,他與Phantom的“初識”應該可以追溯到進入哈德遜大學前。當時的他正站在偌大校園中某個偏遠的角落,苦惱地看著一只未標示主人姓名的錢包。附近既無失物招領處,也沒有任何行政機關;正當凱爾思索著該如何是好時,某種冰冷卻柔軟的物體就觸上他的肩膀,凱爾回過頭去,隨後便對上Phantom那雙無機質的眼睛。
然而,即便凱爾對自己當時耗費極大意志力,才終於沒有丟臉地慘叫出來的過往印象相當深刻,在Phantom的記憶裡卻似乎並非如此;據Phantom所說(她會開口說話,雖然相當罕見。),她在凱爾還是個孩子時便已經認識他了,只是凱爾本人沒有意識到而已。
但無論如何,在那次的見面裡,除卻第一次見到Phantom時便能輕易做出的「她絕非人類,或任何凱爾知識裡所能歸類的生物」判斷外,凱爾還注意到兩件關於他這名奇特卻溫柔的朋友的事情。
除了自己外,沒有其他人看的到她;以及,她有一個相當特殊的能力。
她可以讀取物品的“記憶”。
凱爾拉開椅子,以一種稱不上端裝的前傾姿勢俯身望著桌上那只重見天日的懷錶。
他知道他那向來對他管教甚嚴的父親肯定不會喜歡他此時並未筆挺的坐姿,但心裡的好奇卻令他無暇去顧及這點。凱爾伸出手指,輕撫著被Phantom塞到他手上的東西,即便經過時光以及黑暗的無聲侵蝕,它的外表已不光鮮亮麗,卻仍能看出它是只相當好的懷錶。
他試探性地碰觸了下懷錶的開關。在確定它的卡榫確實因時光腐朽而無法正常運作後,凱爾重新拿起它,開始更進一步的查看。然而不超出所料地,除了從「外表沒有什麼刮痕」這點可以看出它曾被保養得相當良好外,他並未發現其他任何線索。
怎麼辦呢。凱爾攏起眉,陷入深深的掙扎中。無論是占有不屬於他的東西,或者是窺探他人的隱私,顯然都違背了他至今為止所受的教養以及教育。但凱爾也無法就將它繼續留在這裡棄之不顧。
再猶豫了一會後,凱爾搔了搔頭(這是他在感到困擾時常做的動作),像是下定決心般地開口說到。
「……Phantom,拜託妳了。」
Past.
1888年11月。
「……如果可以,JOJO,我迪奧真希望自己不用在這種時候費神來告訴你,在和人接吻時恍神是相當沒有禮貌的行為……即便你其實不沉醉於其中也是一樣。」
帶著一點不悅的嗓音響起,在關起門的球員休息室中輕柔迴盪。由於才剛接吻過的關係,迪奧的氣息聽起來有點不穩,但由於使他主動中斷這份親密的那個原因,年少而張揚的語調大抵上仍維持著一定的流暢。
「……」過於直白的質問使另外一人立即陷入一陣尷尬的沉默。喬納森嚥口口水,試圖在蒼白的寂靜裡找出任何恰當的回應語句;然而最終,他還是只能低著頭,看向將他抵在那面用來放置諸多檔案的置物櫃上的迪奧,吐出他知道絕對無法令對方不介意的字句。「……我很抱歉,迪奧。」
表達完等同於承認的歉意後,喬納森妥協般地低嘆口氣,隨後抬起手來,試探地碰上那顆金色的後腦杓;在確定迪奧沒有任何想掙開的表現後,喬納森稍一使力,使兩人更為貼近,然後他靠進迪奧耳邊,以帶著猶豫的聲調小聲說道。
「……你知道……」喬納森停了一會兒,像是接下來的話讓他感到相當難以啟齒般,但礙於迪奧以沉默不語所表達的那股憤怒,他還是繼續說了下去。「……有時候,我們的發展讓我感到不知所措……不,我當然不是對這段關係感到後悔。」
由於過近的距離,雖然可以清楚感覺到屬於迪奧的體溫,但由於從他這個角度看不見迪奧的表情,因此在感覺到迪奧的身體明顯一僵時,喬納森才突然意識到自己的話語聽起來有多麼無禮。他有些慌張地補上後頭那句,接著在迪奧的沉默裡結結巴巴地說了下去。
「……我……覺得自己無法觸碰到迪奧。」
「哦,但你現在不就抱著我嗎,JOJO。」
迪奧的聲音從他的胸前傳來,音調裡飽含嘲弄,但其中的憤怒卻明顯消褪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種喬納森無法解釋的情緒。
事實上也不只這次而已。在很多時候,喬納森都無法解讀出迪奧的情緒或反應。在他們還只是單純的兄弟時,這種無力曾經令他感到相當難受;而當關係改變後,它也隨之轉為一種不敢深入觸碰對方的痛苦。
「……不,那個,」
對方的存在分明相當吸引自己,同時卻又令他不由自主感到懼怕。這樣的矛盾令喬納森感到十分無措,然而他卻無法以言語描述出他的感受。喬納森挫敗地低嘆口氣,一面加重摟住迪奧的力道(像是想藉此證明他們確實觸碰著彼此一般),一面試圖笨拙地帶過話題。「……算了,沒什麼。」
「……我只問一個問題,JOJO。」卻不料迪奧似乎沒有就這麼“算了”的意思。他簡單掙扎了下,在喬納森因意識到而稍微鬆開手後,迪奧稍微拉開他們的距離,直視著喬納森的雙眼。在這個距離下,喬納森看見那雙金色眼睛微微瞇了起來。「我們從什麼時候認識對方的?」
「我們12歲的時候。」喬納森立即答道。他當然不可能忘記這件事。
「正確來說,應該是“你”12歲的時候,蠢貨。」迪奧隨口應道,但他又隨即想起自己並沒有向喬納森解釋過那封信的事。迪奧為自己的失言嘖了一聲,本來打算就這麼繼續他想說的話,但在意識到喬納森困惑中帶著些許不解的眼神後,迪奧不耐地頓了一下,以最精簡的話語給出了解釋。「我比你大一歲。但這不是重點……嘖,我之後會找機會告訴你,如果這對你很重要,你一定得知道的話。
「七年前,第一次見到我迪奧的時候,你有預料到我們現在會變成這種關係嗎?」
喬納森立即搖了搖頭。在他的印象裡,當時光是試圖與對方友好相處便已耗去了他全部的心力。
「我迪奧也沒有。所以說,世界每天都在變化,你永遠無法完全了解另外一個人,不是嗎?但我迪奧完全不會因為這樣而覺得自己“無法觸碰到你”呢,JOJO。」
迪奧勾出一個挑釁的笑容,一面這樣說著,他一面放開環著喬納森肩膀的手,轉而朝著喬納森的下半身探去。在成功收到對方因此而全身一僵的反應後,迪奧滿意地瞇了瞇眼,止住騷擾的舉動,然後繼續開口說道。
「因為雨勢而延期比賽後,在沒有人會來的球員休息室裡,在這種活像三流小說裡才會出現的狀況下……嘖,為什麼我迪奧卻非得為你這種蠢貨上信心建立課不可啊。」
「……別這樣說啊,迪奧。」像是試圖對迪奧用了“三流小說”這種無禮的詞彙表達不贊同般,喬納森小聲地這樣說道,然而不過幾秒,他就忍不住笑了出來。喬納森一面對自己的發笑感到難為情,一面卻也感到長期以來始終根植在他心裡、使他不敢過於靠近迪奧的那份痛苦,似乎因此而稍微減緩了些。
他不知道這份舒緩是源自迪奧竟然看透他未說出口的那些話,還是源自因此意外多曉得了一件關於迪奧的事情;但無論原因是何者,喬納森都因而感到相當高興,同時胸口也燃起一種隱約的期待。
雖然不可能馬上到完全釋懷的地步,但他相信只要這樣持續下去,那麼總有一天,或許……
「……抱歉。」
再表達一次自己的歉意之後,喬納森低頭吻了下迪奧,然後他立刻從回應中感受到對方的積極。在迪奧的主動引導下,喬納森調換了下他們的位置,將迪奧抵在置物櫃旁的那面牆上,而當迪奧抬起雙腿纏上喬納森的腰部時,他們同時聽見咚的一聲,似乎有什麼從迪奧的口袋中掉到了地上,但他們誰也沒有去理會如此細小的干擾。
「……希望我們的晚歸不會使父親擔心。」在即將進入迪奧的身體前,喬納森一面粗喘著氣,一面如此說著。在剛才不安份的交纏中,他覺得自己好像踢到了什麼,不過在那樣的情況下,他完全無暇分神去注意自己腳下究竟有什麼東西。
「……以父親那樣的身體,我們確實不能再讓他擔心了。」一面輕撫著喬納森的臉龐,迪奧一面如此附和。在迪奧接著說出「希望他能早日康復」時,喬納森覺得自己似乎看見迪奧眼中閃過了什麼水光;但在他還來不及細想時,沙啞的低沉聲調便已繼續響了起來。那裡頭充滿顯而易見的魅惑。「所以,我們得加快動作了,你說是嗎?」
Now.
「……Phantom……」
凱爾‧沃克發出一聲求饒般的呻吟。在意識到這代表了某程度的請求後,站在他身旁的“友人”聳了聳肩,默不作聲地終止掉能力的使用。
在那兩名存在於過去的少年消失在他的視線(或者更精確的說法,意識)後,凱爾才終於重新抬起頭來。或許是因為不常使用的關係,“發動”Phantom的能力會耗費掉凱爾大量的精神力,使他陷入深深的疲累(他想自己永遠不會忘記,當年他只撐到把那只錢包交給他的失主,隨後便累到丟臉地直接暈倒在那名倒楣人的面前。),但這次,他之所以會以自己的意志來停止它繼續發動,卻顯然是出於別的考量。
像是想要驅散那股尷尬一般,凱爾坐立不安地站起身,漫無目的地隨意走了幾步;但在那面抵著牆的置物櫃映入眼底時,凱爾頓時像是被燙到一般,立即狼狽地重新坐回原位。
並不是對同性間的戀愛有何抵觸(在上個世紀裡,這或許是不可饒恕的罪過。而縱然凱爾所接收的社會價值觀念也還無法認同,凱爾個人卻不認為它是什麼應該被抵制的事。),也非純情到對此一無所知,而是過於鮮明浮現在眼前的景象令他產生出一種偷窺般的錯覺。
即便理智上,凱爾知道Phantom所讀取的是已不存在的過去,而那兩名當事人此時當然也不在這裡,但他所受的教養卻還是不容許他這麼窺探別人,更不用說是在如此私密的事情上。
漲紅著臉將腦中所看到的那些畫面甩去後,凱爾深吸口氣,試著使自己重新平靜下來。
Phantom的能力雖是讀取物品記憶,但因為某種不知名的限制,讀取必須以現代的時間為原點向前回溯,且一個“片段”只能夠讀取一次。就是因為怕遺漏掉什麼重要的線索,凱爾才會直到那兩個人開始交纏時,才終於狼狽地終止Phantom的能力。
「……無論如何,總算是有了些頭緒。」竭力甩去腦袋裡那些殘存的畫面後,像是想轉移注意力般,凱爾開口說道。縱然休息室裡沒有其他“人”,但就當作說給Phantom聽也好,凱爾總覺得自己必須真正開口說出來。「它的主人應賅是那位迪奧──沒記錯的話,剛才的談話裡應該沒有提到他們的姓氏。──……嗯,至少,它是從他的口袋裡掉出來的;另外從追溯所花的時間看來,它的遺失應該是一段時間的事了,甚至很有可能發生在上個世紀……是嗎,Phantom?」
說到這裡,凱爾轉向Phantom,確認般地如此問道。雖然對自己的估計能力還算有信心,但發動能力的對方顯然會比他來得更加清楚。
在看見Phantom以點頭來同意他的推測後,凱爾露齒笑了一下,隨後又重新收回視線,望向那只仍安靜躺在桌上的懷錶。由於被忘在角落裡近一百年,在凱爾剛找到它的時候,錶蓋上覆滿了塵埃,看起來相當黯淡,但在經凱爾稍微擦拭後,雖然還不到閃閃發亮的地步,但已能清楚看見上面所雕的紋路。
「……該怎麼辦啊。」凱爾望向它,苦惱地如此說道。既然已隔了一個世紀,“找到它的主人,並將它歸還。”這種事本身便也成為幾乎不可能辦到的事。──至少從常理看來,凱爾完全不認為他能夠在這所學校裡找到那位迪奧,或者被迪奧稱作JOJO的少年。
如果換作其他人,或許便會索性棄之不顧,或直接成為它的新主人;但偏偏凱爾對懷錶的深深喜愛使他不可能選擇前者,而他根深柢固的教養又讓他對“占有他人遺失物”這樣的行為報有抵觸的感覺。
既然Phantom那份奇妙的能力能夠讓他比常人更輕易地找到它原本的主人,那麼在凱爾能力範圍所及,雖然是件吃力不討好的事,但他想他還是會先試著尋找那兩位少年的家人或繼承人;如果真的不行,至少也要先完整看過它與他上一位主人的所有記憶之後,才能將它視為自己所持有的東西。
一面暗自作下決定,凱爾一面在心裡檢視自己手頭的事項。
現在已是學期趨近結束的時候,許多人都已排好了計畫,連凱爾也不意外;在這個假期裡,他將會擔任自己指導教授的新進助理,陪伴對方遠赴埃及參與一項開發的團隊計畫。倘若預定進度沒有出錯,回來英國時假期雖然還未全部結束,卻應該也已步入了尾聲。
如果從那時候才開始翻閱它的記憶,時間上想必會有些吃緊吧。凱爾一面在腦中思索著比賽延期日與出國日間的緩衝日,以及將它帶去埃及、在工作之餘當作私事的可能性,一面卻也明白無論他想怎麼做,當務之急都是先離開這裡,回到自己的家。
只有在家中那些保養工具的輔助下,凱爾才有把握在不弄傷懷錶的情況下打開它,而現在,他已經等不及想要看見它的內部了。(凱爾在一瞬間覺得,自己或許就像那位JOJO在當時想要進入那位迪奧般同樣急躁,但他立即阻止了如此下流的聯想。)
將懷錶小心地放入口袋中;在簡略收拾了下桌面,將一切恢復至自己來前的樣子後,凱爾打開休息室的大門,與Phantom一起在剛下過雨的、潮濕而清新的空氣中頂著寒意走上歸途。
─
Phantom的能力相關:
只能讀到非生命的記憶。讀取的時候同時可以看到和聽到,但時間越久遠的記憶會越不清楚,也會耗掉凱爾越多的精神力;不過當年凱爾第一次發動能力時只是個小孩(?),所以才會暈倒,現在就算他把JD的故事一次看完,應該也不至於到暈倒的地步XD
另外是回溯的關係,所以記憶基本上是倒敘,不過大概就是先把記憶分成片段(??)來倒帶,如果要選擇播放(???)的話,就能把那個片段看完(??)這樣,片段切割的標準凱爾自己也不知道。
然後根據物品大小,讀的記憶的可視範圍和聽覺範圍也有差異。懷錶是小東西,所以看到的大概就只能是周圍……那樣。所以中間一百年裡的路人聲音(??)還是能隱約聽到,但是沒有影像。
1987年11月。
當凱爾‧沃克從長椅上站起來時,已持續整整三小時的雨勢依然沒有任何停下的跡象。
如果照著表定計畫走,今天本來是哈德遜大學橄欖球隊的最終決賽日,但過大的雨勢卻迫使評審不得不作出比賽延期的決定。
隨著比賽的取消,先前聚在此的隊友們也三三兩兩離去,直到最後,只剩身為隊長的凱爾因隊務關係還留在球員休息室中。
側耳聽了下模糊穿透阻隔、落在他耳膜上的雨聲,然後凱爾嘆了口氣,伸手撥開垂落至眼前的瀏海,深色頭髮被他塞到耳廓後,完整露出那張年輕的英俊臉孔。隨後,年輕而英俊的球隊隊長眨了眨眼,從置物櫃的最上層拿下一個厚重的歸檔夾,將桌上剛抄寫完畢的新進隊員名單冊塞進其中。
哈德遜大學的橄欖球隊已有百年以上的歷史,稱得上所謂「老字招牌的名校」,每年總會吸引大量新生入隊;即便他們去年狀況不好,在冠軍賽的重要關鍵不慎失利,今年的報名人潮卻依舊十分熱烈。
每支古老球隊都有著自己的特定傳統,哈德遜大學也不例外。但不同於一般球隊的,「每次拿冠軍後都會去某家店慶功」、「隊長的女朋友通常會擔任球隊經理」,或諸如此類同時彰顯了承接傳統與青春年歲的規定,他們的傳承是靜態的記錄,卻顯得更為直接。
妥善保存每個曾加入這支球隊的名字。即便是已經畢業離校的前輩,紀錄著他們名姓的紙張卻仍被妥善收藏在歸檔夾中。除此之外,歷年比賽的獲獎紀錄以及照片等等,也被分別歸類在不同地方予以保存。
隨著逐年累積下來,這樣的資料紀錄也越來越多,有些甚至有近百年的歷史;在凱爾接下隊長前,隊友們也曾就「是否該清除一些已經太過久遠的資料」進行過一場討論(且凱爾相信,在他之前,這種討論肯定也曾發生在許多位隊長與他們的同伴間。),但最後仍決定將它們繼續留下。
『哦,希望哪天我們不會面臨需要搬遷休息室的問題。』在大局抵定後,提出最初意見的那位隊友像是感到面子相當掛不住般,以相當程度的無禮口吻這樣嘲諷道。幸而結至目前為止,凱爾都未聽聞到任何關於橄欖球員的休息室準備搬遷的傳聞。──事實上,據說從興建完成時起,它便始終坐落於這,不說搬遷,甚至連擴建等變遷的紀錄也從來沒有。
一面在腦中隨意想著這類問題,凱爾一面翻了翻手上的紀錄冊。考古系的訓練使他熟諳於將資料歸整、並作成簡單易懂的紀錄,同時也讓他熱衷於閱讀古老的痕跡。
事實上,由於所經時光過於長遠,凱爾手上的這本也並非所有的姓名冊紀錄,僅是近二十年來的第二本歸檔而已,但他卻時常翻看這些實際、或曾經實際的存在,甚至閒暇之餘,也會將上一本紀錄拿出來閱覽。
果然是考古系學生的通病啊。意識到自己的老毛病又有發作的趨勢,凱爾苦笑著搖了下頭,闔起冊子,將它重新塞回置物櫃的頂端;但就在他小心翼翼地將歸檔冊重新塞回架上時,出於某種毫無來由的直覺,他稍微移開了視線,落到櫃子與牆壁的間隙間。或許是因為雨天給予人的陰暗感,即便凱爾開了燈,休息室仍處在一種陰暗的壟罩之下,也因此他分明什麼都沒看見,卻仍本能性地感覺到了些許不對。
好像有個東西掉在那裡。凱爾眨也不眨地直盯著那條細狀的黑暗,如此想到。雖然只是看似過度敏感的直覺,但那種本能性的違和感卻始終籠罩著他。
沒來由感到執著了起來,凱爾直起身,飛快向後瞥了一眼,在確定休息室中確實只有他一個人後,他再停頓一下,隨後以一種幾乎偏向喃喃自語的低音細聲說道。
「……Phantom,你在嗎?」
就如同許多英國青年一樣,凱爾‧沃克相當喜歡懷錶。
這並不是說凱爾蒐藏了許多懷錶(他是個忠情且懷舊的人。從他12歲時得到第一只懷錶起,他便帶著它直到現在。),而是他相當注重它的存在;每晚睡前,凱爾習慣專心坐在他那張柔軟而舒適的椅子上,花費半小時至一小時來保養他的寶貝。
在凱爾看來,無論男女或者年齡,每個人身上都該帶有一塊懷錶。僅管手錶的現世及崛起令會隨身攜帶它的人逐年漸減,但比起便利性,凱爾還是更鍾情於這種“上個世紀所流行的玩意”。不說有多年交情的友人,只要跟他相處超過一星期,便能輕而易舉知道手帕及懷錶是兩項他從不離身的東西;倘若是更細心的人,或許還會注意到他的懷錶掛鍊上拴著一個小巧的吊飾。一個小巧而奇異的古老碎片被嵌於金屬圓狀中。
與他的懷錶一樣,那也是凱爾相當珍視的東西。那是幼時父親自埃及帶回的紀念品,年幼的小凱爾幾乎只看了一眼便徹底喜歡上它,在拿到後便時常愛不釋手地把玩;即便後來在一次意外中被中間那塊吸引他目光的碎片刺傷,並因而引發出乎意料之外的嚴重感冒,凱爾卻仍絲毫沒有減低他對它的喜愛度。
手中被塞入了什麼。堅硬的觸感令凱爾在瞬間回過神來。在抬起手,看向安靜躺在他掌心裡的物品時,凱爾不禁愣了一下,於此同時,代表驚訝的單音也在無意識間自然溢出口中。
凱爾眨眨眼,隨後微微側過了頭,將視線投向站於他身後、呈現半透明狀的人型生物。
「……Phantom?」凱爾試探性地喚道。她(Phantom或許沒有性別,但長年相處下來,凱爾認為它的個性比較偏向女性,也始終以對待女性友人的態度來對待它。)聳了聳肩,默不作聲地輕點下頭,像是在向他説著『沒錯,凱爾,你感覺到的就是這東西。』般。
得到Phantom肯定的答覆,凱爾慎重地嚥口口水,隨後便拿著它回到方才的座位前。即便剛才只看上那麼一眼,但凱爾可以肯定,此時正被他握在掌中的,肯定是一塊不知道是何人所遺失的懷錶。
在凱爾的記憶裡,他與Phantom的“初識”應該可以追溯到進入哈德遜大學前。當時的他正站在偌大校園中某個偏遠的角落,苦惱地看著一只未標示主人姓名的錢包。附近既無失物招領處,也沒有任何行政機關;正當凱爾思索著該如何是好時,某種冰冷卻柔軟的物體就觸上他的肩膀,凱爾回過頭去,隨後便對上Phantom那雙無機質的眼睛。
然而,即便凱爾對自己當時耗費極大意志力,才終於沒有丟臉地慘叫出來的過往印象相當深刻,在Phantom的記憶裡卻似乎並非如此;據Phantom所說(她會開口說話,雖然相當罕見。),她在凱爾還是個孩子時便已經認識他了,只是凱爾本人沒有意識到而已。
但無論如何,在那次的見面裡,除卻第一次見到Phantom時便能輕易做出的「她絕非人類,或任何凱爾知識裡所能歸類的生物」判斷外,凱爾還注意到兩件關於他這名奇特卻溫柔的朋友的事情。
除了自己外,沒有其他人看的到她;以及,她有一個相當特殊的能力。
她可以讀取物品的“記憶”。
凱爾拉開椅子,以一種稱不上端裝的前傾姿勢俯身望著桌上那只重見天日的懷錶。
他知道他那向來對他管教甚嚴的父親肯定不會喜歡他此時並未筆挺的坐姿,但心裡的好奇卻令他無暇去顧及這點。凱爾伸出手指,輕撫著被Phantom塞到他手上的東西,即便經過時光以及黑暗的無聲侵蝕,它的外表已不光鮮亮麗,卻仍能看出它是只相當好的懷錶。
他試探性地碰觸了下懷錶的開關。在確定它的卡榫確實因時光腐朽而無法正常運作後,凱爾重新拿起它,開始更進一步的查看。然而不超出所料地,除了從「外表沒有什麼刮痕」這點可以看出它曾被保養得相當良好外,他並未發現其他任何線索。
怎麼辦呢。凱爾攏起眉,陷入深深的掙扎中。無論是占有不屬於他的東西,或者是窺探他人的隱私,顯然都違背了他至今為止所受的教養以及教育。但凱爾也無法就將它繼續留在這裡棄之不顧。
再猶豫了一會後,凱爾搔了搔頭(這是他在感到困擾時常做的動作),像是下定決心般地開口說到。
「……Phantom,拜託妳了。」
Past.
1888年11月。
「……如果可以,JOJO,我迪奧真希望自己不用在這種時候費神來告訴你,在和人接吻時恍神是相當沒有禮貌的行為……即便你其實不沉醉於其中也是一樣。」
帶著一點不悅的嗓音響起,在關起門的球員休息室中輕柔迴盪。由於才剛接吻過的關係,迪奧的氣息聽起來有點不穩,但由於使他主動中斷這份親密的那個原因,年少而張揚的語調大抵上仍維持著一定的流暢。
「……」過於直白的質問使另外一人立即陷入一陣尷尬的沉默。喬納森嚥口口水,試圖在蒼白的寂靜裡找出任何恰當的回應語句;然而最終,他還是只能低著頭,看向將他抵在那面用來放置諸多檔案的置物櫃上的迪奧,吐出他知道絕對無法令對方不介意的字句。「……我很抱歉,迪奧。」
表達完等同於承認的歉意後,喬納森妥協般地低嘆口氣,隨後抬起手來,試探地碰上那顆金色的後腦杓;在確定迪奧沒有任何想掙開的表現後,喬納森稍一使力,使兩人更為貼近,然後他靠進迪奧耳邊,以帶著猶豫的聲調小聲說道。
「……你知道……」喬納森停了一會兒,像是接下來的話讓他感到相當難以啟齒般,但礙於迪奧以沉默不語所表達的那股憤怒,他還是繼續說了下去。「……有時候,我們的發展讓我感到不知所措……不,我當然不是對這段關係感到後悔。」
由於過近的距離,雖然可以清楚感覺到屬於迪奧的體溫,但由於從他這個角度看不見迪奧的表情,因此在感覺到迪奧的身體明顯一僵時,喬納森才突然意識到自己的話語聽起來有多麼無禮。他有些慌張地補上後頭那句,接著在迪奧的沉默裡結結巴巴地說了下去。
「……我……覺得自己無法觸碰到迪奧。」
「哦,但你現在不就抱著我嗎,JOJO。」
迪奧的聲音從他的胸前傳來,音調裡飽含嘲弄,但其中的憤怒卻明顯消褪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種喬納森無法解釋的情緒。
事實上也不只這次而已。在很多時候,喬納森都無法解讀出迪奧的情緒或反應。在他們還只是單純的兄弟時,這種無力曾經令他感到相當難受;而當關係改變後,它也隨之轉為一種不敢深入觸碰對方的痛苦。
「……不,那個,」
對方的存在分明相當吸引自己,同時卻又令他不由自主感到懼怕。這樣的矛盾令喬納森感到十分無措,然而他卻無法以言語描述出他的感受。喬納森挫敗地低嘆口氣,一面加重摟住迪奧的力道(像是想藉此證明他們確實觸碰著彼此一般),一面試圖笨拙地帶過話題。「……算了,沒什麼。」
「……我只問一個問題,JOJO。」卻不料迪奧似乎沒有就這麼“算了”的意思。他簡單掙扎了下,在喬納森因意識到而稍微鬆開手後,迪奧稍微拉開他們的距離,直視著喬納森的雙眼。在這個距離下,喬納森看見那雙金色眼睛微微瞇了起來。「我們從什麼時候認識對方的?」
「我們12歲的時候。」喬納森立即答道。他當然不可能忘記這件事。
「正確來說,應該是“你”12歲的時候,蠢貨。」迪奧隨口應道,但他又隨即想起自己並沒有向喬納森解釋過那封信的事。迪奧為自己的失言嘖了一聲,本來打算就這麼繼續他想說的話,但在意識到喬納森困惑中帶著些許不解的眼神後,迪奧不耐地頓了一下,以最精簡的話語給出了解釋。「我比你大一歲。但這不是重點……嘖,我之後會找機會告訴你,如果這對你很重要,你一定得知道的話。
「七年前,第一次見到我迪奧的時候,你有預料到我們現在會變成這種關係嗎?」
喬納森立即搖了搖頭。在他的印象裡,當時光是試圖與對方友好相處便已耗去了他全部的心力。
「我迪奧也沒有。所以說,世界每天都在變化,你永遠無法完全了解另外一個人,不是嗎?但我迪奧完全不會因為這樣而覺得自己“無法觸碰到你”呢,JOJO。」
迪奧勾出一個挑釁的笑容,一面這樣說著,他一面放開環著喬納森肩膀的手,轉而朝著喬納森的下半身探去。在成功收到對方因此而全身一僵的反應後,迪奧滿意地瞇了瞇眼,止住騷擾的舉動,然後繼續開口說道。
「因為雨勢而延期比賽後,在沒有人會來的球員休息室裡,在這種活像三流小說裡才會出現的狀況下……嘖,為什麼我迪奧卻非得為你這種蠢貨上信心建立課不可啊。」
「……別這樣說啊,迪奧。」像是試圖對迪奧用了“三流小說”這種無禮的詞彙表達不贊同般,喬納森小聲地這樣說道,然而不過幾秒,他就忍不住笑了出來。喬納森一面對自己的發笑感到難為情,一面卻也感到長期以來始終根植在他心裡、使他不敢過於靠近迪奧的那份痛苦,似乎因此而稍微減緩了些。
他不知道這份舒緩是源自迪奧竟然看透他未說出口的那些話,還是源自因此意外多曉得了一件關於迪奧的事情;但無論原因是何者,喬納森都因而感到相當高興,同時胸口也燃起一種隱約的期待。
雖然不可能馬上到完全釋懷的地步,但他相信只要這樣持續下去,那麼總有一天,或許……
「……抱歉。」
再表達一次自己的歉意之後,喬納森低頭吻了下迪奧,然後他立刻從回應中感受到對方的積極。在迪奧的主動引導下,喬納森調換了下他們的位置,將迪奧抵在置物櫃旁的那面牆上,而當迪奧抬起雙腿纏上喬納森的腰部時,他們同時聽見咚的一聲,似乎有什麼從迪奧的口袋中掉到了地上,但他們誰也沒有去理會如此細小的干擾。
「……希望我們的晚歸不會使父親擔心。」在即將進入迪奧的身體前,喬納森一面粗喘著氣,一面如此說著。在剛才不安份的交纏中,他覺得自己好像踢到了什麼,不過在那樣的情況下,他完全無暇分神去注意自己腳下究竟有什麼東西。
「……以父親那樣的身體,我們確實不能再讓他擔心了。」一面輕撫著喬納森的臉龐,迪奧一面如此附和。在迪奧接著說出「希望他能早日康復」時,喬納森覺得自己似乎看見迪奧眼中閃過了什麼水光;但在他還來不及細想時,沙啞的低沉聲調便已繼續響了起來。那裡頭充滿顯而易見的魅惑。「所以,我們得加快動作了,你說是嗎?」
Now.
「……Phantom……」
凱爾‧沃克發出一聲求饒般的呻吟。在意識到這代表了某程度的請求後,站在他身旁的“友人”聳了聳肩,默不作聲地終止掉能力的使用。
在那兩名存在於過去的少年消失在他的視線(或者更精確的說法,意識)後,凱爾才終於重新抬起頭來。或許是因為不常使用的關係,“發動”Phantom的能力會耗費掉凱爾大量的精神力,使他陷入深深的疲累(他想自己永遠不會忘記,當年他只撐到把那只錢包交給他的失主,隨後便累到丟臉地直接暈倒在那名倒楣人的面前。),但這次,他之所以會以自己的意志來停止它繼續發動,卻顯然是出於別的考量。
像是想要驅散那股尷尬一般,凱爾坐立不安地站起身,漫無目的地隨意走了幾步;但在那面抵著牆的置物櫃映入眼底時,凱爾頓時像是被燙到一般,立即狼狽地重新坐回原位。
並不是對同性間的戀愛有何抵觸(在上個世紀裡,這或許是不可饒恕的罪過。而縱然凱爾所接收的社會價值觀念也還無法認同,凱爾個人卻不認為它是什麼應該被抵制的事。),也非純情到對此一無所知,而是過於鮮明浮現在眼前的景象令他產生出一種偷窺般的錯覺。
即便理智上,凱爾知道Phantom所讀取的是已不存在的過去,而那兩名當事人此時當然也不在這裡,但他所受的教養卻還是不容許他這麼窺探別人,更不用說是在如此私密的事情上。
漲紅著臉將腦中所看到的那些畫面甩去後,凱爾深吸口氣,試著使自己重新平靜下來。
Phantom的能力雖是讀取物品記憶,但因為某種不知名的限制,讀取必須以現代的時間為原點向前回溯,且一個“片段”只能夠讀取一次。就是因為怕遺漏掉什麼重要的線索,凱爾才會直到那兩個人開始交纏時,才終於狼狽地終止Phantom的能力。
「……無論如何,總算是有了些頭緒。」竭力甩去腦袋裡那些殘存的畫面後,像是想轉移注意力般,凱爾開口說道。縱然休息室裡沒有其他“人”,但就當作說給Phantom聽也好,凱爾總覺得自己必須真正開口說出來。「它的主人應賅是那位迪奧──沒記錯的話,剛才的談話裡應該沒有提到他們的姓氏。──……嗯,至少,它是從他的口袋裡掉出來的;另外從追溯所花的時間看來,它的遺失應該是一段時間的事了,甚至很有可能發生在上個世紀……是嗎,Phantom?」
說到這裡,凱爾轉向Phantom,確認般地如此問道。雖然對自己的估計能力還算有信心,但發動能力的對方顯然會比他來得更加清楚。
在看見Phantom以點頭來同意他的推測後,凱爾露齒笑了一下,隨後又重新收回視線,望向那只仍安靜躺在桌上的懷錶。由於被忘在角落裡近一百年,在凱爾剛找到它的時候,錶蓋上覆滿了塵埃,看起來相當黯淡,但在經凱爾稍微擦拭後,雖然還不到閃閃發亮的地步,但已能清楚看見上面所雕的紋路。
「……該怎麼辦啊。」凱爾望向它,苦惱地如此說道。既然已隔了一個世紀,“找到它的主人,並將它歸還。”這種事本身便也成為幾乎不可能辦到的事。──至少從常理看來,凱爾完全不認為他能夠在這所學校裡找到那位迪奧,或者被迪奧稱作JOJO的少年。
如果換作其他人,或許便會索性棄之不顧,或直接成為它的新主人;但偏偏凱爾對懷錶的深深喜愛使他不可能選擇前者,而他根深柢固的教養又讓他對“占有他人遺失物”這樣的行為報有抵觸的感覺。
既然Phantom那份奇妙的能力能夠讓他比常人更輕易地找到它原本的主人,那麼在凱爾能力範圍所及,雖然是件吃力不討好的事,但他想他還是會先試著尋找那兩位少年的家人或繼承人;如果真的不行,至少也要先完整看過它與他上一位主人的所有記憶之後,才能將它視為自己所持有的東西。
一面暗自作下決定,凱爾一面在心裡檢視自己手頭的事項。
現在已是學期趨近結束的時候,許多人都已排好了計畫,連凱爾也不意外;在這個假期裡,他將會擔任自己指導教授的新進助理,陪伴對方遠赴埃及參與一項開發的團隊計畫。倘若預定進度沒有出錯,回來英國時假期雖然還未全部結束,卻應該也已步入了尾聲。
如果從那時候才開始翻閱它的記憶,時間上想必會有些吃緊吧。凱爾一面在腦中思索著比賽延期日與出國日間的緩衝日,以及將它帶去埃及、在工作之餘當作私事的可能性,一面卻也明白無論他想怎麼做,當務之急都是先離開這裡,回到自己的家。
只有在家中那些保養工具的輔助下,凱爾才有把握在不弄傷懷錶的情況下打開它,而現在,他已經等不及想要看見它的內部了。(凱爾在一瞬間覺得,自己或許就像那位JOJO在當時想要進入那位迪奧般同樣急躁,但他立即阻止了如此下流的聯想。)
將懷錶小心地放入口袋中;在簡略收拾了下桌面,將一切恢復至自己來前的樣子後,凱爾打開休息室的大門,與Phantom一起在剛下過雨的、潮濕而清新的空氣中頂著寒意走上歸途。
─
Phantom的能力相關:
只能讀到非生命的記憶。讀取的時候同時可以看到和聽到,但時間越久遠的記憶會越不清楚,也會耗掉凱爾越多的精神力;不過當年凱爾第一次發動能力時只是個小孩(?),所以才會暈倒,現在就算他把JD的故事一次看完,應該也不至於到暈倒的地步XD
另外是回溯的關係,所以記憶基本上是倒敘,不過大概就是先把記憶分成片段(??)來倒帶,如果要選擇播放(???)的話,就能把那個片段看完(??)這樣,片段切割的標準凱爾自己也不知道。
然後根據物品大小,讀的記憶的可視範圍和聽覺範圍也有差異。懷錶是小東西,所以看到的大概就只能是周圍……那樣。所以中間一百年裡的路人聲音(??)還是能隱約聽到,但是沒有影像。
下篇:20150404.
Past.
1888年2月
喬納森關上大門,熟門熟路地沿著屋邊彎徑來到一處空地。他在那裡站了好一會兒,煩擾地任憑某種揮之不去的擔憂籠住那張端正的臉龐。直到屬於冬季的冷冽寒風肆無忌憚地捲上,成功使他重新回過神時,喬納森才發現用以保暖的外套還披在自己的手臂上。
季節性的降雪落至青年肩上,成功使他打了一個冷顫。喬納森縮了縮脖子,伸手抽起經由特別合身訂作的黑色大衣,質料極佳的裡襯摸起來柔軟舒適,使人生出“想要穿上它”的自然欲望。
然而,在他展開它,打算覆住自己身體的那一瞬間,一股微弱卻清晰的違和感卻悄然無聲地湧了上來。
「……唔。」下意識地皺起眉,喬納森眨眨眼,動作因短暫的遲疑而停頓了下來。
如果是在平時,喬納森其實不會如此介意這種“一閃而逝的小小靈感”,而如果可以,他也並不想過度在意此種毫無根據的直覺,因此通常,他會選擇閉上眼,沉澱一下心緒,任憑它輕盈地一閃而逝。
然而今天,那份細小的尖銳卻未隨著拂過他身側的寒風悄然消逝,反倒始終揮之不去地不斷盤旋在周遭。
喬納森抿了抿唇,一面環視四周,手指一面不經意地沿著經費心剪裁的衣物輪廓滑下,到接近口袋的附近時,隔著布料觸碰到的硬度成功使他停下動作。
有什麼被包覆在布料之下,被裝於口袋之中,摸起來並非筆直的邊形,而有圓弧般的輪廓。
就喬納森的記憶所及,他並沒有在口袋裡裝入這種東西的印象……又或者該說,除了從不離身的手帕外,他完全不記得自己還在口袋裡放過什麼。
青年紳士停頓了下,隨後有些困惑地皺起了眉。
會是什麼呢。他在心裡這樣想著。雖然為自己沒有印象的存在感到困惑,但在當下,喬納森卻沒有將它與那份違和感相互連結,而只是單純覺得有些疑惑罷了。因此他只是再自然不過地將手探入口袋,抱持確認意圖地拿出被置於其中的物品。
在將它舉至眼前後,喬納森瞇起眼,花費數秒打量手上之物,在終於成功認出它時,過度的錯愕使他不由得發出短促的音節。
「這是……」
刻有他名字的懷錶。自從小時候被迪奧以“直到它無法再使用為止”的期限“借”去後,他就始終不曾再見過它。
久違得恍若隔世的熟悉驀地湧上,與先前的那股莫名違和感相互混雜,一時間竟令喬納森感到有些不知所措。在眨了一下眼後,他將視線從懷錶上挪開,重新投回被他披掛在手上的大衣,伴隨此舉,迪奧的名字也浮現在他的思緒之中。
他與迪奧的截然不同並不只在個性或者待人處事方面,就連著衣品位也大相逕庭。照迪奧的原話來說,他對“那個JOJO會看得上眼的東西”完全沒有任何興趣。
然而他手上的存在卻是唯一的例外。在他們剛脫離少年時期,正式成為法律上“大人”的那年,父親替他們一人訂作了一件無論顏色或款式皆完全相同的大衣。從那以後,每當他們返家探望父親時,像是難得達成一致的協議般,他們都會盡可能帶著它。
……所以說,這件應該不是他的,而是迪奧的才對啊。將視線重新投回手上的懷錶,喬納森一面自然地略微施力,感受它的弧形輪廓擠壓著掌心,一面在心裡如此想著。
某種類似失而復得、卻又不全然相同的感覺緩慢湧上,類似於“在清掃房間時不經意地找到已遺失了一段時間的東西”一般;他重新攤開掌,以指尖沿著周邊輪廓輕撫,而後輕觸了下開關,任憑錶蓋在手心中無聲彈開。
當許多年前他親手在背蓋上刻下的名字映入綠眼中時,喬納森不禁眨了眨眼,目光中逐漸添入些許懷念。
看起來,迪奧似乎將它保養得很好啊。指尖在被拭得光亮的錶面上再撫幾下後,喬納森有些懷念地望了它一眼,將錶蓋重新闔起;正當他準備將它重新放回那個口袋中時,迪奧的聲音便從他的身後傳了過來。
「你果然這裡,JOJO。」
「唔。」
發出一個含糊的聲音,喬納森轉過身去,望向站在他身後不遠處的迪奧。他穿著白色活領的全棉襯衫,深色領結端正繫在胸前。和他相同地,迪奧的手上也抓著一件大衣,無論款式、材質或顏色都與他手上的這件如出一轍。
「迪奧。」喬納森抿起嘴唇,朝著來者點了點頭,季節性的碎雪緩慢卻持續地落在他們身上。
由於身著毛衣、頸上也圍著圍巾的緣故,即便未裹上大衣,雪花所帶來的低溫也頂多只令喬納森感到有些寒冷,但對僅穿著襯衫的迪奧而言卻顯然不只如此;落在他肩上的雪逐漸融化,在純白色的衣料上形成濕潤的水漬,隨著時間悄悄流逝,變深的區塊甚至開始擴散暈開。
「……你該多穿一點的。」將目光從迪奧肩上收回,轉而盯著迪奧故作若無其事的表情數秒後,喬納森攏緊眉頭,這樣說道。他將還在他掌中的懷錶放回它原本所在的位置,而後迅速走上前,伸手將手中的大衣遞了出去。
如果情況允許,喬納森甚至想將身上的圍巾解下,一並套到迪奧的身上;然而不幸的是,在此同時他也清楚知道,倘若自己當真如此動作,換來的決不會是迪奧的感激。
相反地,迪奧只不悅地瞪著他,要他“別將他當成什麼弱不禁風的女人”。
即便他從來沒有這種想法。
「……這可不是我迪奧自願的,你這蠢貨。」盯著那個裝有懷錶的口袋數秒,隨後迪奧挪開視線,語速緩慢地說。他先以單手接過大衣,接著在(以一種極度不耐的焦躁表情)將屬於喬納森的衣物遞還給對方後,迪奧輕側過頭,將視線移往自己的左肩。與皮膚緊貼的襯衣使他立即狠狠皺緊眉頭。
迪奧厭惡地盯了那塊水漬一會,果斷放棄掉“為了保暖連帶糟蹋掉價值不斐的大衣”的愚蠢想法。他將手中的衣物折了幾折,掛至他的胳臂上,接著當他抬起頭來時,視線便正巧對上喬納森帶有歉意的擔憂目光。
喬納森抿起嘴唇,定眼望向眼前的人,雖然他盡力維持著若無其事的表情,但那副熟悉的軀體還是在冷冽寒風的吹拂下,因自然的生理本能微微顫動。
伴隨一種想要觸碰對方的強烈衝動的,將頸上圍巾拆給迪奧想法再一次迅速地湧了上來。
「……我很抱歉,迪奧。」他搔搔頭,尷尬地張口說道。縱使在很多方面都還無法準確推測迪奧的想法,然而此時此刻,對方毫不掩飾的表情已給了他十分足夠的資訊。
「哼。」沒有去回應那種愚蠢話語的打算,在發出一個不置可否的單音後,迪奧別過頭,故作若無其事地聳了聳肩。但當他正打算再說上些什麼時,觸上頸邊的暖度卻使他乍然停下語句。
「……雖然知道你一直在為建立自己的紳士教養不斷努力,JOJO,」先是沉默數秒,隨後迪奧抿起嘴唇,慢慢地張口說道。他的語氣裡帶著一種故作漫不經心的惱怒。「但希望你有認識到,這種美德應該視適合對象斟酌給予,而非硬套用在不需要的人身上。」
一面這麼說,他一面抬起手,打算立即扯下被喬納森纏到他脖子上的圍巾;但在他還沒來得及完成動作前,出乎他意料之外的,一隻體溫略高於他的手掌便握了過來,以覆住他掌心的曖昧阻止了他的動作。
迪奧挑起眉,臉龐上浮現一絲由意外及氣惱所綜合起的微妙情緒。
與JOJO的“交往”已經邁入第四個月。在這段期間裡,雖然他自己時常(出於想要困擾對方此種有趣理由而)主動碰觸對方,並也樂衷於藉由製造某些小小曖昧來使對方困窘,但相反過來的情況卻屈指可數。因此迪奧不得不承認,自己確實為此感到有些意外。
但那不代表(迪奧認為自己)被輕視而感到的不悅會因此而有絲毫減低。
「……JO、」
通常情況下,只要他一旦使用這種格外輕柔的語氣,即便喬納森完全弄不懂自己究竟哪裡惹到了迪奧,他也會終止目前所有的動作,並選擇先行道歉;因此迪奧一面說著,一面抱持“在對方一鬆開後就立即抽回手”的打算,然而喬納森的反應卻再一次超出他的預料。
他並沒有鬆開手,而是以一種難得的堅持的眼神直視著他。
「嗯,我明白迪奧的意思。」喬納森說,臉部表情以及語氣裡都帶著一種顯而易見的柔軟。「然而剛才的舉動並不是出於所受教養,而是……」十分自然的關心。
他本來想這麼說,但看著迪奧一臉陰晴不定的模樣,喬納森抿了抿唇,最終還是妥協地換了詞彙。
「……而是出於歉疚。在出來前,我本來就該再更細心點的,你說是嗎?」
「……嘖。」
順從JOJO的意思、及像是想成為什麼好男友般的自我膨脹令迪奧感到十分不快,然而在此同時,他卻也樂於見著對方向自己妥協的窩囊樣;兩相矛盾的情感在腦中相互衝突,直到最終化為一聲冷哼溢出唇瓣。迪奧不自在地仰了下頸子,任由柔軟布料擦過他的皮膚,然後在喬納森帶著安撫的笑容中挪開對視的目光。
「……算了。我想說的是,父親已經休息了。」他一面說,一面調整了下手的位置。伴隨此舉,喬納森與他交握的那手也被稍微往下帶了些。「醫生才剛離開不久。他的意思是,雖然持續了整整三個月,但確實只是普通的感冒。」
「……唔,這樣嗎。」
「……至少,附近最頂尖的醫師是這樣告訴我的。」
面對喬納森沉穩中帶著擔憂的語氣,在微妙地停上數秒後,金色眼瞳迅速轉了幾下,迪奧聳了聳肩,這樣回答。然後他瞄了建在一旁、約莫到他腰間位置的“建築”一眼,放緩了表情,以一種帶有嘲笑意味、卻不僅只如此的語氣再續說道。
「不適的時間是有些長,但或許只是先前忙於經商的疲勞累積一次爆發了而已呢。所以說,試著改掉你那每次回來總愛往這裡鑽的愚蠢習慣如何?」
「……希望如此。」
一面這麼低聲答著,喬納森一面側過頭,順著迪奧的視線也將目光投到那幢大約到他腰間位置的狗屋上頭。這裡曾是他最好的朋友的家,雖然現在裡頭已經空無一物,但每當他為什麼事情感到深深的困擾或擔憂時,他還是習慣跑來這裡,藉由深植於內心的那份美好沉澱使自己冷靜下來。
雖然迪奧很討厭他這種“精神上的慣性依賴”,但就像他知道自己或許永遠改不掉這個習慣般,每當他因某些事情陷入低潮時,迪奧也總會悄然無聲地出現在他的身後。
照迪奧本人的說法,『不是由我迪奧設計出來的麻煩根本算不上麻煩,也就只有你這種蠢貨才會被這點小事搞得團團轉。』
感受掌中的手像是想抽開般地輕動了下,喬納森抿了下唇,感受正自心裡逐漸升起的那股暖意。它悄然卻迅速地填滿他的心裡,綜合掉因父親遲遲未好起而帶來的擔憂與不安。
而這種柔軟且豐滿的情感,是迪奧所帶給他的。
低頭看了他們交握著的手一眼,而後重新將目光移回迪奧身上;看慣的熟悉臉孔有部分被埋在他的圍巾下。這種造型不至於到難看,但與白色襯衫搭配起來卻有種莫名的違和。
而他們手上各自拿著自己的大衣,卻誰都沒有穿上它的打算。
喬納森突然想笑,於是他真的笑了出來。
「……你笑什麼,JOJO?」迪奧問。語氣中是十足的狐疑與莫名。
「不,沒什麼……走吧,該進去了。」
「……奇怪的傢伙。」
Now.
1987年12月
聽見準備登機的廣播,凱爾‧沃克抬起頭來,稍微張望了下四周。在對上Phantom那雙無機質的純粹眼睛時,凱爾眨了眨眼,以不至於被人察覺的微小幅度輕點下頭,接著在Phantom的聳肩中目送那兩名存在於一百年前的少年消失在意識之中。
在Phantom終止掉能力的使用後,凱爾深吸口氣,藉此將思緒由一百年前的世界重新拉回。察覺到他的心不在焉,坐在他身旁的指導教授睜開因短暫休息而閉上的眼,露出一個促狹的笑容:「我想你知道,小夥子,這次的旅程稍微有些遙遠。」
「……是的。」看著顯然話中有話的長輩,凱爾在心裡無聲嘆了口氣。與教授關係不錯固然可以得到許多機會,然而自身弱點也會在諸多相處所堆疊起的時光中被逐漸發掘出來。
特別是當遇到一位幽默風趣,並深知此種玩笑不至於惹惱他,而自己還偏偏十分崇敬對方的教授時。
「注意身體。可別忘記,接下來這段時間不能沒有你。」教授向他眨眨眼,這樣說道。很顯然,去年凱爾在飛行途中因身體不適而一臉慘白的困窘樣子使他十分印象深刻。「上去以後別顧著看資料,讓自己放鬆一下,稍微休息、或作點轉移注意力的事。」
「是的,我明白。」
一面接收著對方半帶笑意的關心,凱爾一面勾起嘴角,不著痕跡地將手伸入口袋,輕輕握住有著一定硬度的弧形輪廓。
除了他從十二歲時起便從不離身的寶貝外,裡頭還有著另一塊懷錶。在那天返家之後,凱爾立即以特殊工具打開了它的內部,並且在錶蓋背部找到一個完全超出他意料的名字。
喬納森‧喬斯達。
由在藉著Phantom所讀取到的記憶中、那名叫JOJO的少年所出現的頻率,並不難猜想這應該是對方的全名,但在凱爾的認知裡,比起那位JOJO,名叫迪奧的少年顯然更像是懷錶的主人,因此他本以為上頭所刻應是迪奧‧喬斯達(凱爾曾在他們的對話中得知他們是兄弟,因此他理所當然地認為他們應該同姓。)才是。
但使他震驚的並不只是如此而已。早在於球員休息室中撿到這塊懷錶之前,他便已經見過喬納森‧喬斯達這個名字,在為了他的畢業論文──關於存在於十四至十六世紀的阿茲特克帝國──尋找資料時。
那是一份由前人所寫、與他所選主題有關的論文,在他撰寫的途中給了他許多幫助。雖然他感興趣的部分主要是它的興起及衰亡,而那位喬納森‧喬斯達則是將重點放於它的文化及藝術上,但那份論文的完成度卻還是令凱爾十分印象深刻。
在凱爾的記憶裡,喬納森‧喬斯達的那份論文並沒有在他最初所找到的那批資料中。雖然已經幾近完成,然而奇怪的是,最終卻似乎沒有發表出去,因此凱爾其實是在一個極偶然的機會下得到它的。
照理而言,論文通常一經正式發表,便會被保留在系上的收藏區,而非相較下更為雜亂的資料區;又或者該說,會被放到那種地方的,通常都是最開始的初稿,某些廢棄不用的構想,或者那些最終因某些原因而無法畢業的學生作品。
會是哪一種呢,那位JOJO。凱爾握著懷錶,在心裡如此想到。既然他沒有在收藏的區塊找到更為完整的論述(事實上,依那份論文的完整度,凱爾實在相當難想像它“更為完整”的樣子。),那麼“對方最終換了研究題目”應該是最為可能的解釋──雖然依它的完整度,此種猜測也同樣顯得有些匪夷所思。
畢竟再如何,都不可能會是最後一種吧。凱爾想。他並非不知道“日後的”喬斯達將家會被一場大火吞噬殆盡的事(記憶中所讀取到的景色十分有鑑別度,但在他的世界裡,那附近並非什麼豪宅,而是一處沒有任何重建計畫,已被叢生雜草逐漸掩埋的廢墟。),但即便家裡發生如此大的事故,照理來說,至多也僅會使喬納森延遲一些拿到畢業資格而已。
……逆向思考一下,如果是自己的話,會有什麼原因能讓我願意放棄即將到手的學業呢?凱爾曾在心裡如此試圖模擬,但他最終發現自己完全找不出回答。對深深熱愛挖掘與尋找古老蹤跡的他而言,真的迫不得以必須放棄的情況……
『或許只有因為突如其來的意外而喪失生命,這個可能而已了吧。』,凱爾在心裡這樣想著,過於脫離日常現實的荒誕假設使他忍不住輕輕抿起嘴唇。
※
凱爾放鬆身體,努力將自己塞入柔軟的座椅之中。
並非在此之前沒有搭過飛機的經驗,但無論經過多少次體驗,氣壓的陡然轉變仍會令他感到十分不適。凱爾閉起眼,以眼皮隔絕掉逐漸遠離的地平線,在忍下短暫卻強烈的嘔吐感後,凱爾深吸口氣,藉由鼓脹起的胸腔意圖平衡耳中氣壓。
待至終於舒適點後,他重新睜眼,瞥向坐於自己身旁的指導教授;只見對方神色輕鬆,像是如此劇烈的影響完全沒干擾到他般地閉眼假寐。
並不至於為此而產生氣惱的情緒,卻還是因頗大差異自然產生出一點不平衡的情緒;在心裡暗自為自己的麻煩體質嘆一口氣,凱爾將頭轉回,對上Phantom有些擔憂的視線。
他扯動嘴唇,勉強地微笑了下,然後在友人有些不贊同的目光中掏出刻有喬納森名字的懷錶。
『……你確定嗎,凱爾?』Phantom並未依他所想般的直接發動能力,而是在停頓了下後,向他這樣“說”道。『我得告訴你,繼續使用能力可能會使你更加疲累。』
『哦,別擔心,Phantom。』不要說指導教授正在他身旁休息了,在整架飛機上都充滿人的情況下,凱爾自然不能肆無忌憚地對他看不見的朋友說話,因此他只得心裡默念著這些語句,並藉此向Phantom表達自己的想法。『你知道,在飛機上我是睡不著的,而我又非得需要什麼來轉移我的注意力不可。』
『況且,』想到這裡,凱爾簡短的停頓了下,有些難為情地咧嘴一笑。『唔,好吧。雖然紳士確實不該對別人的隱私起好奇心,但我不得不承認,我對他們的故事很感興趣。』
『……我明白了。』或許是因此時並非藉由話語,而是更直接的思緒傳遞緣故,Phantom可以明顯感覺到凱爾正在波動的期待情緒。在心裡默默吐槽了下身體分明需要休息、精神上卻亢奮不已的夥伴後,Phantom聳了聳肩,無可奈何地說。『就如你所願,凱爾。』
Past.
1887年11月
「嘖。我想我們得加快動作了,JOJO。」
在以隨身攜帶的懷錶確認現在時間後,迪奧瞇了瞇眼,將它重新扔回口袋中,側頭說道。他牽著一匹白馬。伴隨他轉身的動作,手上的韁繩扯動馬鞍,牽動馬匹發出一聲不安的嘶鳴。
「嗯。」
與已翻身下馬的迪奧截然不同地,喬納森依然乘坐在他的坐騎上。他一面以單音應答著,一面以俯視的角度望著迪奧將修長指尖插入馬鬃裡,安撫般順著輪廓觸摸那匹白馬的景象;或許是因為時近傍晚,暮陽的餘暉灑上迪奧,在以男人而言本就偏白的臉龐上折出一塊柔軟的反光。
……迪奧。心底最柔軟的某處莫名被觸碰了下,一種想呼喚對方名字的衝動驀地升起,像潮水般不斷湧了上來。喬納森眨了下眼,抿唇將身體微向前傾,抓住有一定長度的棕黑色馬鬃,藉此抑住自己毫無來由的衝動。細長的觸感隔著禦寒手套傳來,在手心裡形成一種微弱且柔軟的鈍重。
那甚至不能算作癢意,僅能稱是有所感覺,卻與那股溫暖而酸澀的情感相互參雜,騷癢般撓抓著喬納森的思緒。
年輕紳士沉默了一下,隨後翻身下馬,姿勢不如他義兄弟般流暢優雅,卻顯得十分有力紮實。他跟在迪奧身後走入馬廄,將韁繩交予等在一旁的馬僮;在頷首並向對方道謝後,喬納森伸手拭去在方才的騎乘中落至他肩上的雪花,隨後便與迪奧一同並肩往宅邸方向緩步前進。
「醫生應該已經到了。」
在離大門還有約莫二呎左右的間隔時,迪奧張口說道。方才同樣被拴在馬廄、卻不屬於喬斯達家動產的那匹良駒使他自然做出了這樣的推測。「快點,JOJO,在醫生離開這裡前,我們得先徹底了解爸爸的身體狀況。」
「……是啊。」
慣性揚起的語調傳入耳中,成功拉回有些飄遠的思緒。喬納森輕頓了下,一面重新將目光轉回迪奧身上,一面半下意識地開口回應。季節性的碎雪降落在他們間,雖不至於到達干擾視線的地步,卻確實起了一定程度的點綴作用;喬納森看向將臉部埋在風衣裡的迪奧,感受盤旋於心裡的那股不安。
不知道為什麼,他總覺得與平常相比起來,今天的迪奧似乎有些焦躁。無論是開口邀他“從事一些符合他們身分的運動”,又或剛才透露出他想盡早返家的小動作,都能看出對方的不尋常。
怎麼說,迪奧似乎有點……喬納森一面在心裡斟酌著自己的用詞,一面下意識地眨了眨眼。有點“太過關心”父親的病情了。
這當然不是說自己不關心父親。從最近隱約察覺父親的身體似乎有所不適後,喬納森的情緒便始終陷於一種低潮的煩憂之中,且也一直期盼著醫生的到來,但迪奧過於殷切的態度卻還是使喬納森本能性地感覺到些許不對。
……簡直像是除了了解父親的病情外,醫生的診斷還對迪奧具有什麼其他的意義般。
過於詭異的狀況使喬納森不可避免地如此猜想,又隨即被“不該隨意懷疑他人”的罪惡感迅速推翻;喬納森深吸口氣,轉頭向迪奧投去一眼,對方沒有看向他的方向,僅是步履匆促地往宅邸方向迅速前近,那張熟悉的臉龐上掛著一種憂慮以及急切,就像正常人面對重要家人身體微恙時會有的反應那樣。
……況且那是迪奧。喬納森在心裡這樣告訴著自己。那是他的家人、兄弟、以及深深吸引著自己的存在,而他們的交往才剛滿一個月。無論從哪種方面看來,他都實在不該因為這種沒來由的直覺而對對方抱持懷疑的態度。
喬納森一面在心裡如此檢討,腳步也一面因而減緩了下來。在重新回過神來後,他已經落後了好一段距離。頂著迪奧煩躁中帶點催促的目光,他快步趕上了迪奧。
在與對方一同並肩前近了一會兒後,喬納森短暫地猶豫了下,隨後他伸出手,從交往以來第一次主動握上迪奧自然垂落於腿部附近的掌心。略低於常人體溫的微涼輕貼著他,伴隨某種難以言喻的安心感悄悄流至他的心裡。
「別擔心,」搶在迪奧還沒有任何表示前,喬納森率先低聲說道。「父親的症狀既然不嚴重,相信醫生會給出“只是普通感冒,很快就能康復”的結論的。」
四周靜默了數秒,然後喬納森感覺到被他牽在掌心裡的那隻手輕輕回握住他,再然後,他聽見迪奧的聲音。
伴隨著一種再肯定不過的語氣。
「……是呢。」迪奧眨眨眼,張口說道。「我相信,這是我們兩人都希望能夠聽到的答案。」
Now.
1987年12月。
由於飛機班次、航行時間與時差的相互疊加結果,當班機抵達目的地時,即將入夜的開羅市已被悄悄籠罩在柔軟而昏黃的暮色中。凱爾以雙手搓了搓臉,藉此提振了下精神,在Phantom有些擔憂的目光中收起已有百年歷史的懷錶,將它塞入口袋中,與掛有古老吊飾的自己那枚重新擺放在同個地方。
「看來你似乎沒有睡,凱爾。」盯著他毫無睡意的臉龐一會兒後,他的教授如此評論。從他的語氣裡並聽不出任何負面的意味,卻還是成功地令凱爾以略顯急促的語氣急忙開口回話。
「確實如此。但請放心,我……」
而當他還在努力思索合適應對的詞彙,打算藉此說明自己的體力仍足以支撐接下來的行程時,他所崇敬的對象便已先朝他眨眨眼,以笑意取代掉那臉嚴肅的表情。
「別這麼緊張,小夥子。」他拍了拍那名緊張得有些過頭的年輕人,咧嘴這樣說道。 「事實上,以調整時差而言,這其實不失為一種好方式。畢竟你知道,並非現在或者明天就需要動工,在正式施展我們的本事前,還有兩三天的彈性時間。」
「哦,是的,我先前也是這麼考量的。」在對方帶有笑意的關心語氣中,凱爾總算是徹底放鬆了下來。在以最簡單的話語作出解釋後,凱爾抿起嘴角,勾起一個微笑。「所以說,教授,今天晚上我是自由的,對嗎?」
開羅果然是座充滿魅力的城市。
當凱爾提著行李,與指導教授一同走在充填滿非慣用語言的街道上時,如此想法也自然浮現在他的意識當中。
既然不是首次出國,同時也非為了玩樂才會來到這裡,“參觀城市”、“體驗當地人生活”,這些通常便已足以吸引外來遊客全部注意的選項,在凱爾眼裡便也成為並非十分必要的存在。
……但果然,如果有空閒的話,其實還是想出去走走的嗎。在於已經過事先預訂的旅館中整頓好之後,凱爾隨意仰躺在旅館那張鋪設了軟墊的大床,透過隔音效果不佳的牆面聽著由外傳來、非自己慣用的語言,在心裡如此想到。
雖然是來參與研究企劃的,但由於一切還尚未完全開始,因此目前他們的落角處還是在幾近市中心的位置,交通也因而相當方便。
即便因長途旅行累積出的疲累還未完全消褪,「想出去走走」的想法卻始終盤旋在意識之中;最開始時還只是種若有似無的隱約想法,但或許是類似“越想不在意反而越掛念”的人性作祟,總之當凱爾回過神來時,他才發現自己已經拋下能迅速消去他疲勞的柔軟床鋪,穿著外套站在外頭的街道上了。
……真是的,自己到底在做什麼啊。雖然因自己的罕見衝動感到有些難為情,但既已特地出來,卻也不想立即回去;在心裡檢討了下自己的任性妄為後,凱爾嘆了口氣,一面踱著小步沿著道路慢慢前近,一面欣賞著這座已被逐漸籠於夜幕中的異國城市。
他是在某家酒吧前被那道嘶啞而輕柔的低音叫住的。
事實上,如果真要追究起來,凱爾其實已經忘記當時的自己為什麼會在那裡停下步伐。當在他的國家中時,雖然確實會因社交所需、不願失禮及諸如此類的理由喝上幾杯,但本身卻絕非那種嗜酒的類型。至少,在凱爾的記憶裡,他從不曾真正湧起過想要飲酒的欲望。
然而或許是身處異地,或許是旅程中所累積出的疲累尚未消褪,也或許只是一種毫無來由的衝動,他本只抱著隨意逛逛的打算路經那裡,但那塊掛在店門口,“明顯並非一個紳士理當駐足的場合”的、五光十色的招牌卻成功地使他停下了腳步。
自己今天是怎麼回事啊。在門口停頓數秒後,凱爾一面在心裡無奈地如此自我檢討,一面打算就此轉身離開,但在此同時,隨著時間的流逝,一種口乾舌燥的乾涸感也逐漸湧升上來。
正當他打算暫時壓下聚於喉頭附近的乾渴,到四周為自己隨意弄些飲品時,一道嘶啞而低沉的男性嗓音便從他的身後傳來,輕柔擦過他的耳側。
「很美的夜色,不是嗎,先生。」
那道聲線以英文如此說。乍聽下雖是個相當莫名奇妙的字句,卻莫名讓人有想要交談下去的魔力。凱爾頓了一下,自然順著聲源轉過身去,然後他看見一個男人站在他的面前。或許是因為正逢滿月的緣故,他的皮膚看起來相當白,一頭以男人而言略微偏長的金髮在奶白色的月光映暈下閃著柔和的光澤。
凱爾在原地愣上一下,輕輕眨了眨眼。不知為何,分明確信自己完全不曾見過眼前這人,他卻總覺得對方似乎有些眼熟。
但即便思緒還在飛快轉著,他所受的教養卻不會容許他以沉默對應他人的招呼(即便只是一句使人不知從何回起的話);一面抬頭直視對方那雙彷彿能將人吸進去的紅色瞳孔,凱爾一面勾起得體的笑容,張口回道:「……的確如此,先生。」
「那麼,在如此美好的夜晚裡,不知道我有什麼能夠幫上您的?」
「我想您一定是英國人。」
在交談上數句以後,凱爾便已從接收到的語句裡隱約得知,對方之所以會開口找他搭話,聽起來基本上便是出於“找個輕鬆的伴侶度過這個夜晚”如此大眾化的理由。
縱然在對方首次表明意圖,並且主動開口邀約時,凱爾便已以“並非前來玩樂,因此行為舉止均須適可而止”的理由加以婉拒,但在對方雖然惋惜、卻未強迫的客套應對下,凱爾卻意外發現對方與他似乎十分聊得來,因此最後便演變成“務必讓我請您一杯,先生,如果您願意當我的朋友的話。”如此讓以人難以拒絕的情況了。
「啊,是的。」聽見他的新朋友這麼說,凱爾毫不意外地微笑了下,然後他將酒精濃度不算太高的飲品舉至嘴邊,輕輕啜了一口。「那麼我想,您一定也是英國人吧。」
這並非什麼太難判斷的事情,僅需藉由說話口音便得推知一二。
「哦,這麼說的話,我確實來自英國。」有著金髮的漂亮男人漫不經心地輕晃下酒杯,瞇起紅色的眼睛,「全身上下都是。」
「唔,」自然地將模擬兩可的用語歸咎為一種風趣的幽默,凱爾勾起嘴角,得體的眨了眨眼。「那麼,我想我應該也是。」
「所以說,您是為了作……考古的研究,才會來到這裡的嗎?」他的朋友問道。從剛才減短的交談裡,凱爾得知對方當年離開英國後輾轉來到這裡住上好一陣子,並也在此有了自己的事業及生活圈;就同他一樣,對方平常也不太會來這種地方,今晚之所以會破例,是因為“他經營許久的事業上出現了某些微弱卻煩人的阻礙”。
「啊,是的。」將思緒從對方方才用以回應的、充滿自信的字句(『哦,那沒什麼大不了的,只不過是點小麻煩,很快就能順利解決。』)中迅速拉回,凱爾抿起嘴唇,這樣應答。然後他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
「話說回來,請原諒我的無禮,但我似乎還沒請教過您的名字?」
然後他看見他的朋友慢慢微笑了起來。「唔,確實如此呢。雖然有些遲了,但還請容許我重新自我介紹。」
「當然,請說。」
分明是近乎生疏的客套,卻因對方過於誇張的動作而顯得意外的親暱。看著不但明顯正在刻意演戲、且也絲毫不介意被他察覺此點的男人,凱爾加深嘴角弧度,以一種愉快的語氣這樣回話。
然而在下一秒,對方的回應卻使他不由自主地愣住了。
「我叫DIO。」那道嘶啞的嗓音說,語氣裡除了理所當然外,還充滿一種興致盎然的愉悅,以及一種自對方身上自然散出的天生魅力。
雖不相識、卻也絕對不算陌生的名字令凱爾陷入短暫的一陣停頓,受到莫名的衝動驅使,凱爾不由自主的將手伸入大衣口袋中,握住那塊並不屬於他的懷錶。於此同時,藉由Phantom的能力所讀取到的、那兩名少年的一切也在腦中走馬看花的迅速閃過。
凱爾眨眨眼,於酒吧中並不明亮的燈光之下再次望向對方的臉,突然弄明白之所以覺得對方似乎似曾相識的理由。
除了瞳孔顏色不同外,不只名字,他新朋友的長相也與那位少年迪奧有著一定程度的相似。
過度的巧合使凱爾不由自主地輕顫了下,一瞬間幾乎要興起一種『將那塊不屬於他的懷錶拿出來讓他的新朋友過目』的衝動,然而仍在運轉的理智卻迅速阻止了他。凱爾深吸了口氣,將經由空調調節的非自然空氣吸入肺部,伴隨此舉,他逐漸冷靜了下來。
再怎麼說,既然已過了百年之久,眼前的人當然不可能是藉由Phantom“觀察”到的那位少年;雖然長相有些過於相似,但也不過只是“在與名字參雜在一起後,才足以震驚到他”,那種程度而已。
如果現在,在這裡向對方作出如此不得體的舉動,想必對方只會覺得相當莫名奇妙吧。
……況且,雖然並不喜歡隨意懷疑他人,但在這種地方,會報上真名的人也可說是屈指可數。或許迪奧並非對方的真名,僅是在外結交朋友時方便使用的稱呼罷了。
隨著一點一滴的理性剖析,思緒也逐漸冷卻下來。在重新找回理智之後,凱爾不由得為自己方才的過度震懾感到有些好笑,於此同時,一種其實不符合他個性的過度浪漫也突然湧上。某個想法逐漸生成,而後越漸膨脹,直至最後充填滿他的思緒。
既然在異地碰上這種巧合,那麼或許,在無傷大雅的善意謊言下,自己可以考慮讓這個“只有自己知道的巧合”顯得再更離奇浪漫一些。
臉龐上浮現一絲柔軟的笑意,凱爾抬起頭來,然後他意識到自稱迪奧的男人還在等待他的回應。
「你就是迪奧嗎?」凱爾再確認般的喊了一次,在接收到對方以輕頷首示意無誤後,凱爾調整好心緒,將裝在口袋裡、屬於喬納森‧喬斯達的懷錶再握得更緊了些,然後他望向剛認識不滿一個小時的朋友,笑著張口說道。「那麼我就是喬納森。你可以叫我JOJO。」
Fin.
知道這篇Bug異常的多,卻完全不知道該從何改起的我。・゚・(ノД`)・゚・。
寫到後面覺得JD CP根本詐欺,所以在標題打了問號XDD
Btw,這大概是人生裡第一篇真的認真寫完的JD(?)…如果它算是。所以莫名的想當第一篇(?(什麼
最後其實寫這篇只是想寫凱爾的最後一句話。什麼的我才不會講呢(ry
另外教主沒有發現Phantom的存在,雖然是很不合理的BUG XD但請當作因為Phantom太弱小所以教主感應不到(???)吧這樣XD
以及教主會在門口叫住凱爾,主要是因為…考古廚和考古學家廚會互相吸引(X),所以就是這樣(。
Past.
1888年2月
喬納森關上大門,熟門熟路地沿著屋邊彎徑來到一處空地。他在那裡站了好一會兒,煩擾地任憑某種揮之不去的擔憂籠住那張端正的臉龐。直到屬於冬季的冷冽寒風肆無忌憚地捲上,成功使他重新回過神時,喬納森才發現用以保暖的外套還披在自己的手臂上。
季節性的降雪落至青年肩上,成功使他打了一個冷顫。喬納森縮了縮脖子,伸手抽起經由特別合身訂作的黑色大衣,質料極佳的裡襯摸起來柔軟舒適,使人生出“想要穿上它”的自然欲望。
然而,在他展開它,打算覆住自己身體的那一瞬間,一股微弱卻清晰的違和感卻悄然無聲地湧了上來。
「……唔。」下意識地皺起眉,喬納森眨眨眼,動作因短暫的遲疑而停頓了下來。
如果是在平時,喬納森其實不會如此介意這種“一閃而逝的小小靈感”,而如果可以,他也並不想過度在意此種毫無根據的直覺,因此通常,他會選擇閉上眼,沉澱一下心緒,任憑它輕盈地一閃而逝。
然而今天,那份細小的尖銳卻未隨著拂過他身側的寒風悄然消逝,反倒始終揮之不去地不斷盤旋在周遭。
喬納森抿了抿唇,一面環視四周,手指一面不經意地沿著經費心剪裁的衣物輪廓滑下,到接近口袋的附近時,隔著布料觸碰到的硬度成功使他停下動作。
有什麼被包覆在布料之下,被裝於口袋之中,摸起來並非筆直的邊形,而有圓弧般的輪廓。
就喬納森的記憶所及,他並沒有在口袋裡裝入這種東西的印象……又或者該說,除了從不離身的手帕外,他完全不記得自己還在口袋裡放過什麼。
青年紳士停頓了下,隨後有些困惑地皺起了眉。
會是什麼呢。他在心裡這樣想著。雖然為自己沒有印象的存在感到困惑,但在當下,喬納森卻沒有將它與那份違和感相互連結,而只是單純覺得有些疑惑罷了。因此他只是再自然不過地將手探入口袋,抱持確認意圖地拿出被置於其中的物品。
在將它舉至眼前後,喬納森瞇起眼,花費數秒打量手上之物,在終於成功認出它時,過度的錯愕使他不由得發出短促的音節。
「這是……」
刻有他名字的懷錶。自從小時候被迪奧以“直到它無法再使用為止”的期限“借”去後,他就始終不曾再見過它。
久違得恍若隔世的熟悉驀地湧上,與先前的那股莫名違和感相互混雜,一時間竟令喬納森感到有些不知所措。在眨了一下眼後,他將視線從懷錶上挪開,重新投回被他披掛在手上的大衣,伴隨此舉,迪奧的名字也浮現在他的思緒之中。
他與迪奧的截然不同並不只在個性或者待人處事方面,就連著衣品位也大相逕庭。照迪奧的原話來說,他對“那個JOJO會看得上眼的東西”完全沒有任何興趣。
然而他手上的存在卻是唯一的例外。在他們剛脫離少年時期,正式成為法律上“大人”的那年,父親替他們一人訂作了一件無論顏色或款式皆完全相同的大衣。從那以後,每當他們返家探望父親時,像是難得達成一致的協議般,他們都會盡可能帶著它。
……所以說,這件應該不是他的,而是迪奧的才對啊。將視線重新投回手上的懷錶,喬納森一面自然地略微施力,感受它的弧形輪廓擠壓著掌心,一面在心裡如此想著。
某種類似失而復得、卻又不全然相同的感覺緩慢湧上,類似於“在清掃房間時不經意地找到已遺失了一段時間的東西”一般;他重新攤開掌,以指尖沿著周邊輪廓輕撫,而後輕觸了下開關,任憑錶蓋在手心中無聲彈開。
當許多年前他親手在背蓋上刻下的名字映入綠眼中時,喬納森不禁眨了眨眼,目光中逐漸添入些許懷念。
看起來,迪奧似乎將它保養得很好啊。指尖在被拭得光亮的錶面上再撫幾下後,喬納森有些懷念地望了它一眼,將錶蓋重新闔起;正當他準備將它重新放回那個口袋中時,迪奧的聲音便從他的身後傳了過來。
「你果然這裡,JOJO。」
「唔。」
發出一個含糊的聲音,喬納森轉過身去,望向站在他身後不遠處的迪奧。他穿著白色活領的全棉襯衫,深色領結端正繫在胸前。和他相同地,迪奧的手上也抓著一件大衣,無論款式、材質或顏色都與他手上的這件如出一轍。
「迪奧。」喬納森抿起嘴唇,朝著來者點了點頭,季節性的碎雪緩慢卻持續地落在他們身上。
由於身著毛衣、頸上也圍著圍巾的緣故,即便未裹上大衣,雪花所帶來的低溫也頂多只令喬納森感到有些寒冷,但對僅穿著襯衫的迪奧而言卻顯然不只如此;落在他肩上的雪逐漸融化,在純白色的衣料上形成濕潤的水漬,隨著時間悄悄流逝,變深的區塊甚至開始擴散暈開。
「……你該多穿一點的。」將目光從迪奧肩上收回,轉而盯著迪奧故作若無其事的表情數秒後,喬納森攏緊眉頭,這樣說道。他將還在他掌中的懷錶放回它原本所在的位置,而後迅速走上前,伸手將手中的大衣遞了出去。
如果情況允許,喬納森甚至想將身上的圍巾解下,一並套到迪奧的身上;然而不幸的是,在此同時他也清楚知道,倘若自己當真如此動作,換來的決不會是迪奧的感激。
相反地,迪奧只不悅地瞪著他,要他“別將他當成什麼弱不禁風的女人”。
即便他從來沒有這種想法。
「……這可不是我迪奧自願的,你這蠢貨。」盯著那個裝有懷錶的口袋數秒,隨後迪奧挪開視線,語速緩慢地說。他先以單手接過大衣,接著在(以一種極度不耐的焦躁表情)將屬於喬納森的衣物遞還給對方後,迪奧輕側過頭,將視線移往自己的左肩。與皮膚緊貼的襯衣使他立即狠狠皺緊眉頭。
迪奧厭惡地盯了那塊水漬一會,果斷放棄掉“為了保暖連帶糟蹋掉價值不斐的大衣”的愚蠢想法。他將手中的衣物折了幾折,掛至他的胳臂上,接著當他抬起頭來時,視線便正巧對上喬納森帶有歉意的擔憂目光。
喬納森抿起嘴唇,定眼望向眼前的人,雖然他盡力維持著若無其事的表情,但那副熟悉的軀體還是在冷冽寒風的吹拂下,因自然的生理本能微微顫動。
伴隨一種想要觸碰對方的強烈衝動的,將頸上圍巾拆給迪奧想法再一次迅速地湧了上來。
「……我很抱歉,迪奧。」他搔搔頭,尷尬地張口說道。縱使在很多方面都還無法準確推測迪奧的想法,然而此時此刻,對方毫不掩飾的表情已給了他十分足夠的資訊。
「哼。」沒有去回應那種愚蠢話語的打算,在發出一個不置可否的單音後,迪奧別過頭,故作若無其事地聳了聳肩。但當他正打算再說上些什麼時,觸上頸邊的暖度卻使他乍然停下語句。
「……雖然知道你一直在為建立自己的紳士教養不斷努力,JOJO,」先是沉默數秒,隨後迪奧抿起嘴唇,慢慢地張口說道。他的語氣裡帶著一種故作漫不經心的惱怒。「但希望你有認識到,這種美德應該視適合對象斟酌給予,而非硬套用在不需要的人身上。」
一面這麼說,他一面抬起手,打算立即扯下被喬納森纏到他脖子上的圍巾;但在他還沒來得及完成動作前,出乎他意料之外的,一隻體溫略高於他的手掌便握了過來,以覆住他掌心的曖昧阻止了他的動作。
迪奧挑起眉,臉龐上浮現一絲由意外及氣惱所綜合起的微妙情緒。
與JOJO的“交往”已經邁入第四個月。在這段期間裡,雖然他自己時常(出於想要困擾對方此種有趣理由而)主動碰觸對方,並也樂衷於藉由製造某些小小曖昧來使對方困窘,但相反過來的情況卻屈指可數。因此迪奧不得不承認,自己確實為此感到有些意外。
但那不代表(迪奧認為自己)被輕視而感到的不悅會因此而有絲毫減低。
「……JO、」
通常情況下,只要他一旦使用這種格外輕柔的語氣,即便喬納森完全弄不懂自己究竟哪裡惹到了迪奧,他也會終止目前所有的動作,並選擇先行道歉;因此迪奧一面說著,一面抱持“在對方一鬆開後就立即抽回手”的打算,然而喬納森的反應卻再一次超出他的預料。
他並沒有鬆開手,而是以一種難得的堅持的眼神直視著他。
「嗯,我明白迪奧的意思。」喬納森說,臉部表情以及語氣裡都帶著一種顯而易見的柔軟。「然而剛才的舉動並不是出於所受教養,而是……」十分自然的關心。
他本來想這麼說,但看著迪奧一臉陰晴不定的模樣,喬納森抿了抿唇,最終還是妥協地換了詞彙。
「……而是出於歉疚。在出來前,我本來就該再更細心點的,你說是嗎?」
「……嘖。」
順從JOJO的意思、及像是想成為什麼好男友般的自我膨脹令迪奧感到十分不快,然而在此同時,他卻也樂於見著對方向自己妥協的窩囊樣;兩相矛盾的情感在腦中相互衝突,直到最終化為一聲冷哼溢出唇瓣。迪奧不自在地仰了下頸子,任由柔軟布料擦過他的皮膚,然後在喬納森帶著安撫的笑容中挪開對視的目光。
「……算了。我想說的是,父親已經休息了。」他一面說,一面調整了下手的位置。伴隨此舉,喬納森與他交握的那手也被稍微往下帶了些。「醫生才剛離開不久。他的意思是,雖然持續了整整三個月,但確實只是普通的感冒。」
「……唔,這樣嗎。」
「……至少,附近最頂尖的醫師是這樣告訴我的。」
面對喬納森沉穩中帶著擔憂的語氣,在微妙地停上數秒後,金色眼瞳迅速轉了幾下,迪奧聳了聳肩,這樣回答。然後他瞄了建在一旁、約莫到他腰間位置的“建築”一眼,放緩了表情,以一種帶有嘲笑意味、卻不僅只如此的語氣再續說道。
「不適的時間是有些長,但或許只是先前忙於經商的疲勞累積一次爆發了而已呢。所以說,試著改掉你那每次回來總愛往這裡鑽的愚蠢習慣如何?」
「……希望如此。」
一面這麼低聲答著,喬納森一面側過頭,順著迪奧的視線也將目光投到那幢大約到他腰間位置的狗屋上頭。這裡曾是他最好的朋友的家,雖然現在裡頭已經空無一物,但每當他為什麼事情感到深深的困擾或擔憂時,他還是習慣跑來這裡,藉由深植於內心的那份美好沉澱使自己冷靜下來。
雖然迪奧很討厭他這種“精神上的慣性依賴”,但就像他知道自己或許永遠改不掉這個習慣般,每當他因某些事情陷入低潮時,迪奧也總會悄然無聲地出現在他的身後。
照迪奧本人的說法,『不是由我迪奧設計出來的麻煩根本算不上麻煩,也就只有你這種蠢貨才會被這點小事搞得團團轉。』
感受掌中的手像是想抽開般地輕動了下,喬納森抿了下唇,感受正自心裡逐漸升起的那股暖意。它悄然卻迅速地填滿他的心裡,綜合掉因父親遲遲未好起而帶來的擔憂與不安。
而這種柔軟且豐滿的情感,是迪奧所帶給他的。
低頭看了他們交握著的手一眼,而後重新將目光移回迪奧身上;看慣的熟悉臉孔有部分被埋在他的圍巾下。這種造型不至於到難看,但與白色襯衫搭配起來卻有種莫名的違和。
而他們手上各自拿著自己的大衣,卻誰都沒有穿上它的打算。
喬納森突然想笑,於是他真的笑了出來。
「……你笑什麼,JOJO?」迪奧問。語氣中是十足的狐疑與莫名。
「不,沒什麼……走吧,該進去了。」
「……奇怪的傢伙。」
Now.
1987年12月
聽見準備登機的廣播,凱爾‧沃克抬起頭來,稍微張望了下四周。在對上Phantom那雙無機質的純粹眼睛時,凱爾眨了眨眼,以不至於被人察覺的微小幅度輕點下頭,接著在Phantom的聳肩中目送那兩名存在於一百年前的少年消失在意識之中。
在Phantom終止掉能力的使用後,凱爾深吸口氣,藉此將思緒由一百年前的世界重新拉回。察覺到他的心不在焉,坐在他身旁的指導教授睜開因短暫休息而閉上的眼,露出一個促狹的笑容:「我想你知道,小夥子,這次的旅程稍微有些遙遠。」
「……是的。」看著顯然話中有話的長輩,凱爾在心裡無聲嘆了口氣。與教授關係不錯固然可以得到許多機會,然而自身弱點也會在諸多相處所堆疊起的時光中被逐漸發掘出來。
特別是當遇到一位幽默風趣,並深知此種玩笑不至於惹惱他,而自己還偏偏十分崇敬對方的教授時。
「注意身體。可別忘記,接下來這段時間不能沒有你。」教授向他眨眨眼,這樣說道。很顯然,去年凱爾在飛行途中因身體不適而一臉慘白的困窘樣子使他十分印象深刻。「上去以後別顧著看資料,讓自己放鬆一下,稍微休息、或作點轉移注意力的事。」
「是的,我明白。」
一面接收著對方半帶笑意的關心,凱爾一面勾起嘴角,不著痕跡地將手伸入口袋,輕輕握住有著一定硬度的弧形輪廓。
除了他從十二歲時起便從不離身的寶貝外,裡頭還有著另一塊懷錶。在那天返家之後,凱爾立即以特殊工具打開了它的內部,並且在錶蓋背部找到一個完全超出他意料的名字。
喬納森‧喬斯達。
由在藉著Phantom所讀取到的記憶中、那名叫JOJO的少年所出現的頻率,並不難猜想這應該是對方的全名,但在凱爾的認知裡,比起那位JOJO,名叫迪奧的少年顯然更像是懷錶的主人,因此他本以為上頭所刻應是迪奧‧喬斯達(凱爾曾在他們的對話中得知他們是兄弟,因此他理所當然地認為他們應該同姓。)才是。
但使他震驚的並不只是如此而已。早在於球員休息室中撿到這塊懷錶之前,他便已經見過喬納森‧喬斯達這個名字,在為了他的畢業論文──關於存在於十四至十六世紀的阿茲特克帝國──尋找資料時。
那是一份由前人所寫、與他所選主題有關的論文,在他撰寫的途中給了他許多幫助。雖然他感興趣的部分主要是它的興起及衰亡,而那位喬納森‧喬斯達則是將重點放於它的文化及藝術上,但那份論文的完成度卻還是令凱爾十分印象深刻。
在凱爾的記憶裡,喬納森‧喬斯達的那份論文並沒有在他最初所找到的那批資料中。雖然已經幾近完成,然而奇怪的是,最終卻似乎沒有發表出去,因此凱爾其實是在一個極偶然的機會下得到它的。
照理而言,論文通常一經正式發表,便會被保留在系上的收藏區,而非相較下更為雜亂的資料區;又或者該說,會被放到那種地方的,通常都是最開始的初稿,某些廢棄不用的構想,或者那些最終因某些原因而無法畢業的學生作品。
會是哪一種呢,那位JOJO。凱爾握著懷錶,在心裡如此想到。既然他沒有在收藏的區塊找到更為完整的論述(事實上,依那份論文的完整度,凱爾實在相當難想像它“更為完整”的樣子。),那麼“對方最終換了研究題目”應該是最為可能的解釋──雖然依它的完整度,此種猜測也同樣顯得有些匪夷所思。
畢竟再如何,都不可能會是最後一種吧。凱爾想。他並非不知道“日後的”喬斯達將家會被一場大火吞噬殆盡的事(記憶中所讀取到的景色十分有鑑別度,但在他的世界裡,那附近並非什麼豪宅,而是一處沒有任何重建計畫,已被叢生雜草逐漸掩埋的廢墟。),但即便家裡發生如此大的事故,照理來說,至多也僅會使喬納森延遲一些拿到畢業資格而已。
……逆向思考一下,如果是自己的話,會有什麼原因能讓我願意放棄即將到手的學業呢?凱爾曾在心裡如此試圖模擬,但他最終發現自己完全找不出回答。對深深熱愛挖掘與尋找古老蹤跡的他而言,真的迫不得以必須放棄的情況……
『或許只有因為突如其來的意外而喪失生命,這個可能而已了吧。』,凱爾在心裡這樣想著,過於脫離日常現實的荒誕假設使他忍不住輕輕抿起嘴唇。
※
凱爾放鬆身體,努力將自己塞入柔軟的座椅之中。
並非在此之前沒有搭過飛機的經驗,但無論經過多少次體驗,氣壓的陡然轉變仍會令他感到十分不適。凱爾閉起眼,以眼皮隔絕掉逐漸遠離的地平線,在忍下短暫卻強烈的嘔吐感後,凱爾深吸口氣,藉由鼓脹起的胸腔意圖平衡耳中氣壓。
待至終於舒適點後,他重新睜眼,瞥向坐於自己身旁的指導教授;只見對方神色輕鬆,像是如此劇烈的影響完全沒干擾到他般地閉眼假寐。
並不至於為此而產生氣惱的情緒,卻還是因頗大差異自然產生出一點不平衡的情緒;在心裡暗自為自己的麻煩體質嘆一口氣,凱爾將頭轉回,對上Phantom有些擔憂的視線。
他扯動嘴唇,勉強地微笑了下,然後在友人有些不贊同的目光中掏出刻有喬納森名字的懷錶。
『……你確定嗎,凱爾?』Phantom並未依他所想般的直接發動能力,而是在停頓了下後,向他這樣“說”道。『我得告訴你,繼續使用能力可能會使你更加疲累。』
『哦,別擔心,Phantom。』不要說指導教授正在他身旁休息了,在整架飛機上都充滿人的情況下,凱爾自然不能肆無忌憚地對他看不見的朋友說話,因此他只得心裡默念著這些語句,並藉此向Phantom表達自己的想法。『你知道,在飛機上我是睡不著的,而我又非得需要什麼來轉移我的注意力不可。』
『況且,』想到這裡,凱爾簡短的停頓了下,有些難為情地咧嘴一笑。『唔,好吧。雖然紳士確實不該對別人的隱私起好奇心,但我不得不承認,我對他們的故事很感興趣。』
『……我明白了。』或許是因此時並非藉由話語,而是更直接的思緒傳遞緣故,Phantom可以明顯感覺到凱爾正在波動的期待情緒。在心裡默默吐槽了下身體分明需要休息、精神上卻亢奮不已的夥伴後,Phantom聳了聳肩,無可奈何地說。『就如你所願,凱爾。』
Past.
1887年11月
「嘖。我想我們得加快動作了,JOJO。」
在以隨身攜帶的懷錶確認現在時間後,迪奧瞇了瞇眼,將它重新扔回口袋中,側頭說道。他牽著一匹白馬。伴隨他轉身的動作,手上的韁繩扯動馬鞍,牽動馬匹發出一聲不安的嘶鳴。
「嗯。」
與已翻身下馬的迪奧截然不同地,喬納森依然乘坐在他的坐騎上。他一面以單音應答著,一面以俯視的角度望著迪奧將修長指尖插入馬鬃裡,安撫般順著輪廓觸摸那匹白馬的景象;或許是因為時近傍晚,暮陽的餘暉灑上迪奧,在以男人而言本就偏白的臉龐上折出一塊柔軟的反光。
……迪奧。心底最柔軟的某處莫名被觸碰了下,一種想呼喚對方名字的衝動驀地升起,像潮水般不斷湧了上來。喬納森眨了下眼,抿唇將身體微向前傾,抓住有一定長度的棕黑色馬鬃,藉此抑住自己毫無來由的衝動。細長的觸感隔著禦寒手套傳來,在手心裡形成一種微弱且柔軟的鈍重。
那甚至不能算作癢意,僅能稱是有所感覺,卻與那股溫暖而酸澀的情感相互參雜,騷癢般撓抓著喬納森的思緒。
年輕紳士沉默了一下,隨後翻身下馬,姿勢不如他義兄弟般流暢優雅,卻顯得十分有力紮實。他跟在迪奧身後走入馬廄,將韁繩交予等在一旁的馬僮;在頷首並向對方道謝後,喬納森伸手拭去在方才的騎乘中落至他肩上的雪花,隨後便與迪奧一同並肩往宅邸方向緩步前進。
「醫生應該已經到了。」
在離大門還有約莫二呎左右的間隔時,迪奧張口說道。方才同樣被拴在馬廄、卻不屬於喬斯達家動產的那匹良駒使他自然做出了這樣的推測。「快點,JOJO,在醫生離開這裡前,我們得先徹底了解爸爸的身體狀況。」
「……是啊。」
慣性揚起的語調傳入耳中,成功拉回有些飄遠的思緒。喬納森輕頓了下,一面重新將目光轉回迪奧身上,一面半下意識地開口回應。季節性的碎雪降落在他們間,雖不至於到達干擾視線的地步,卻確實起了一定程度的點綴作用;喬納森看向將臉部埋在風衣裡的迪奧,感受盤旋於心裡的那股不安。
不知道為什麼,他總覺得與平常相比起來,今天的迪奧似乎有些焦躁。無論是開口邀他“從事一些符合他們身分的運動”,又或剛才透露出他想盡早返家的小動作,都能看出對方的不尋常。
怎麼說,迪奧似乎有點……喬納森一面在心裡斟酌著自己的用詞,一面下意識地眨了眨眼。有點“太過關心”父親的病情了。
這當然不是說自己不關心父親。從最近隱約察覺父親的身體似乎有所不適後,喬納森的情緒便始終陷於一種低潮的煩憂之中,且也一直期盼著醫生的到來,但迪奧過於殷切的態度卻還是使喬納森本能性地感覺到些許不對。
……簡直像是除了了解父親的病情外,醫生的診斷還對迪奧具有什麼其他的意義般。
過於詭異的狀況使喬納森不可避免地如此猜想,又隨即被“不該隨意懷疑他人”的罪惡感迅速推翻;喬納森深吸口氣,轉頭向迪奧投去一眼,對方沒有看向他的方向,僅是步履匆促地往宅邸方向迅速前近,那張熟悉的臉龐上掛著一種憂慮以及急切,就像正常人面對重要家人身體微恙時會有的反應那樣。
……況且那是迪奧。喬納森在心裡這樣告訴著自己。那是他的家人、兄弟、以及深深吸引著自己的存在,而他們的交往才剛滿一個月。無論從哪種方面看來,他都實在不該因為這種沒來由的直覺而對對方抱持懷疑的態度。
喬納森一面在心裡如此檢討,腳步也一面因而減緩了下來。在重新回過神來後,他已經落後了好一段距離。頂著迪奧煩躁中帶點催促的目光,他快步趕上了迪奧。
在與對方一同並肩前近了一會兒後,喬納森短暫地猶豫了下,隨後他伸出手,從交往以來第一次主動握上迪奧自然垂落於腿部附近的掌心。略低於常人體溫的微涼輕貼著他,伴隨某種難以言喻的安心感悄悄流至他的心裡。
「別擔心,」搶在迪奧還沒有任何表示前,喬納森率先低聲說道。「父親的症狀既然不嚴重,相信醫生會給出“只是普通感冒,很快就能康復”的結論的。」
四周靜默了數秒,然後喬納森感覺到被他牽在掌心裡的那隻手輕輕回握住他,再然後,他聽見迪奧的聲音。
伴隨著一種再肯定不過的語氣。
「……是呢。」迪奧眨眨眼,張口說道。「我相信,這是我們兩人都希望能夠聽到的答案。」
Now.
1987年12月。
由於飛機班次、航行時間與時差的相互疊加結果,當班機抵達目的地時,即將入夜的開羅市已被悄悄籠罩在柔軟而昏黃的暮色中。凱爾以雙手搓了搓臉,藉此提振了下精神,在Phantom有些擔憂的目光中收起已有百年歷史的懷錶,將它塞入口袋中,與掛有古老吊飾的自己那枚重新擺放在同個地方。
「看來你似乎沒有睡,凱爾。」盯著他毫無睡意的臉龐一會兒後,他的教授如此評論。從他的語氣裡並聽不出任何負面的意味,卻還是成功地令凱爾以略顯急促的語氣急忙開口回話。
「確實如此。但請放心,我……」
而當他還在努力思索合適應對的詞彙,打算藉此說明自己的體力仍足以支撐接下來的行程時,他所崇敬的對象便已先朝他眨眨眼,以笑意取代掉那臉嚴肅的表情。
「別這麼緊張,小夥子。」他拍了拍那名緊張得有些過頭的年輕人,咧嘴這樣說道。 「事實上,以調整時差而言,這其實不失為一種好方式。畢竟你知道,並非現在或者明天就需要動工,在正式施展我們的本事前,還有兩三天的彈性時間。」
「哦,是的,我先前也是這麼考量的。」在對方帶有笑意的關心語氣中,凱爾總算是徹底放鬆了下來。在以最簡單的話語作出解釋後,凱爾抿起嘴角,勾起一個微笑。「所以說,教授,今天晚上我是自由的,對嗎?」
開羅果然是座充滿魅力的城市。
當凱爾提著行李,與指導教授一同走在充填滿非慣用語言的街道上時,如此想法也自然浮現在他的意識當中。
既然不是首次出國,同時也非為了玩樂才會來到這裡,“參觀城市”、“體驗當地人生活”,這些通常便已足以吸引外來遊客全部注意的選項,在凱爾眼裡便也成為並非十分必要的存在。
……但果然,如果有空閒的話,其實還是想出去走走的嗎。在於已經過事先預訂的旅館中整頓好之後,凱爾隨意仰躺在旅館那張鋪設了軟墊的大床,透過隔音效果不佳的牆面聽著由外傳來、非自己慣用的語言,在心裡如此想到。
雖然是來參與研究企劃的,但由於一切還尚未完全開始,因此目前他們的落角處還是在幾近市中心的位置,交通也因而相當方便。
即便因長途旅行累積出的疲累還未完全消褪,「想出去走走」的想法卻始終盤旋在意識之中;最開始時還只是種若有似無的隱約想法,但或許是類似“越想不在意反而越掛念”的人性作祟,總之當凱爾回過神來時,他才發現自己已經拋下能迅速消去他疲勞的柔軟床鋪,穿著外套站在外頭的街道上了。
……真是的,自己到底在做什麼啊。雖然因自己的罕見衝動感到有些難為情,但既已特地出來,卻也不想立即回去;在心裡檢討了下自己的任性妄為後,凱爾嘆了口氣,一面踱著小步沿著道路慢慢前近,一面欣賞著這座已被逐漸籠於夜幕中的異國城市。
他是在某家酒吧前被那道嘶啞而輕柔的低音叫住的。
事實上,如果真要追究起來,凱爾其實已經忘記當時的自己為什麼會在那裡停下步伐。當在他的國家中時,雖然確實會因社交所需、不願失禮及諸如此類的理由喝上幾杯,但本身卻絕非那種嗜酒的類型。至少,在凱爾的記憶裡,他從不曾真正湧起過想要飲酒的欲望。
然而或許是身處異地,或許是旅程中所累積出的疲累尚未消褪,也或許只是一種毫無來由的衝動,他本只抱著隨意逛逛的打算路經那裡,但那塊掛在店門口,“明顯並非一個紳士理當駐足的場合”的、五光十色的招牌卻成功地使他停下了腳步。
自己今天是怎麼回事啊。在門口停頓數秒後,凱爾一面在心裡無奈地如此自我檢討,一面打算就此轉身離開,但在此同時,隨著時間的流逝,一種口乾舌燥的乾涸感也逐漸湧升上來。
正當他打算暫時壓下聚於喉頭附近的乾渴,到四周為自己隨意弄些飲品時,一道嘶啞而低沉的男性嗓音便從他的身後傳來,輕柔擦過他的耳側。
「很美的夜色,不是嗎,先生。」
那道聲線以英文如此說。乍聽下雖是個相當莫名奇妙的字句,卻莫名讓人有想要交談下去的魔力。凱爾頓了一下,自然順著聲源轉過身去,然後他看見一個男人站在他的面前。或許是因為正逢滿月的緣故,他的皮膚看起來相當白,一頭以男人而言略微偏長的金髮在奶白色的月光映暈下閃著柔和的光澤。
凱爾在原地愣上一下,輕輕眨了眨眼。不知為何,分明確信自己完全不曾見過眼前這人,他卻總覺得對方似乎有些眼熟。
但即便思緒還在飛快轉著,他所受的教養卻不會容許他以沉默對應他人的招呼(即便只是一句使人不知從何回起的話);一面抬頭直視對方那雙彷彿能將人吸進去的紅色瞳孔,凱爾一面勾起得體的笑容,張口回道:「……的確如此,先生。」
「那麼,在如此美好的夜晚裡,不知道我有什麼能夠幫上您的?」
「我想您一定是英國人。」
在交談上數句以後,凱爾便已從接收到的語句裡隱約得知,對方之所以會開口找他搭話,聽起來基本上便是出於“找個輕鬆的伴侶度過這個夜晚”如此大眾化的理由。
縱然在對方首次表明意圖,並且主動開口邀約時,凱爾便已以“並非前來玩樂,因此行為舉止均須適可而止”的理由加以婉拒,但在對方雖然惋惜、卻未強迫的客套應對下,凱爾卻意外發現對方與他似乎十分聊得來,因此最後便演變成“務必讓我請您一杯,先生,如果您願意當我的朋友的話。”如此讓以人難以拒絕的情況了。
「啊,是的。」聽見他的新朋友這麼說,凱爾毫不意外地微笑了下,然後他將酒精濃度不算太高的飲品舉至嘴邊,輕輕啜了一口。「那麼我想,您一定也是英國人吧。」
這並非什麼太難判斷的事情,僅需藉由說話口音便得推知一二。
「哦,這麼說的話,我確實來自英國。」有著金髮的漂亮男人漫不經心地輕晃下酒杯,瞇起紅色的眼睛,「全身上下都是。」
「唔,」自然地將模擬兩可的用語歸咎為一種風趣的幽默,凱爾勾起嘴角,得體的眨了眨眼。「那麼,我想我應該也是。」
「所以說,您是為了作……考古的研究,才會來到這裡的嗎?」他的朋友問道。從剛才減短的交談裡,凱爾得知對方當年離開英國後輾轉來到這裡住上好一陣子,並也在此有了自己的事業及生活圈;就同他一樣,對方平常也不太會來這種地方,今晚之所以會破例,是因為“他經營許久的事業上出現了某些微弱卻煩人的阻礙”。
「啊,是的。」將思緒從對方方才用以回應的、充滿自信的字句(『哦,那沒什麼大不了的,只不過是點小麻煩,很快就能順利解決。』)中迅速拉回,凱爾抿起嘴唇,這樣應答。然後他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
「話說回來,請原諒我的無禮,但我似乎還沒請教過您的名字?」
然後他看見他的朋友慢慢微笑了起來。「唔,確實如此呢。雖然有些遲了,但還請容許我重新自我介紹。」
「當然,請說。」
分明是近乎生疏的客套,卻因對方過於誇張的動作而顯得意外的親暱。看著不但明顯正在刻意演戲、且也絲毫不介意被他察覺此點的男人,凱爾加深嘴角弧度,以一種愉快的語氣這樣回話。
然而在下一秒,對方的回應卻使他不由自主地愣住了。
「我叫DIO。」那道嘶啞的嗓音說,語氣裡除了理所當然外,還充滿一種興致盎然的愉悅,以及一種自對方身上自然散出的天生魅力。
雖不相識、卻也絕對不算陌生的名字令凱爾陷入短暫的一陣停頓,受到莫名的衝動驅使,凱爾不由自主的將手伸入大衣口袋中,握住那塊並不屬於他的懷錶。於此同時,藉由Phantom的能力所讀取到的、那兩名少年的一切也在腦中走馬看花的迅速閃過。
凱爾眨眨眼,於酒吧中並不明亮的燈光之下再次望向對方的臉,突然弄明白之所以覺得對方似乎似曾相識的理由。
除了瞳孔顏色不同外,不只名字,他新朋友的長相也與那位少年迪奧有著一定程度的相似。
過度的巧合使凱爾不由自主地輕顫了下,一瞬間幾乎要興起一種『將那塊不屬於他的懷錶拿出來讓他的新朋友過目』的衝動,然而仍在運轉的理智卻迅速阻止了他。凱爾深吸了口氣,將經由空調調節的非自然空氣吸入肺部,伴隨此舉,他逐漸冷靜了下來。
再怎麼說,既然已過了百年之久,眼前的人當然不可能是藉由Phantom“觀察”到的那位少年;雖然長相有些過於相似,但也不過只是“在與名字參雜在一起後,才足以震驚到他”,那種程度而已。
如果現在,在這裡向對方作出如此不得體的舉動,想必對方只會覺得相當莫名奇妙吧。
……況且,雖然並不喜歡隨意懷疑他人,但在這種地方,會報上真名的人也可說是屈指可數。或許迪奧並非對方的真名,僅是在外結交朋友時方便使用的稱呼罷了。
隨著一點一滴的理性剖析,思緒也逐漸冷卻下來。在重新找回理智之後,凱爾不由得為自己方才的過度震懾感到有些好笑,於此同時,一種其實不符合他個性的過度浪漫也突然湧上。某個想法逐漸生成,而後越漸膨脹,直至最後充填滿他的思緒。
既然在異地碰上這種巧合,那麼或許,在無傷大雅的善意謊言下,自己可以考慮讓這個“只有自己知道的巧合”顯得再更離奇浪漫一些。
臉龐上浮現一絲柔軟的笑意,凱爾抬起頭來,然後他意識到自稱迪奧的男人還在等待他的回應。
「你就是迪奧嗎?」凱爾再確認般的喊了一次,在接收到對方以輕頷首示意無誤後,凱爾調整好心緒,將裝在口袋裡、屬於喬納森‧喬斯達的懷錶再握得更緊了些,然後他望向剛認識不滿一個小時的朋友,笑著張口說道。「那麼我就是喬納森。你可以叫我JOJO。」
Fin.
知道這篇Bug異常的多,卻完全不知道該從何改起的我。・゚・(ノД`)・゚・。
寫到後面覺得JD CP根本詐欺,所以在標題打了問號XDD
Btw,這大概是人生裡第一篇真的認真寫完的JD(?)…如果它算是。所以莫名的想當第一篇(?(什麼
最後其實寫這篇只是想寫凱爾的最後一句話。什麼的我才不會講呢(ry
另外教主沒有發現Phantom的存在,雖然是很不合理的BUG XD但請當作因為Phantom太弱小所以教主感應不到(???)吧這樣XD
以及教主會在門口叫住凱爾,主要是因為…考古廚和考古學家廚會互相吸引(X),所以就是這樣(。